如果說烏桓人願意配合,曹操多少還有三成左右的機會,以步卒消耗斐潛,以騎兵包抄和追趕,按照曹操的性格,有個三成或許也就敢上桌賭了,可讓曹操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烏桓人的目的不是為了配合曹操,更不願意和驃騎人馬對陣,甚至遠遠的就表示價格不到位,啥都不用說,標明了這些烏桓人最大的目標就是從曹操這裡撈到更多的錢財,根本就不想著要拚命!
曹操能給得起這麼多,尤其是像是烏桓人要求的那樣先付款再吃飯麼?
顯然做不到。
說起來,曹操起初真的覺得自己和斐潛之間,還是五五開的,就像是後世的大白象,總覺得自己挺大一個,可以和小白兔打一架。
可是為什麼沒能打贏?
這是曹操想不明白的,或者說,想明白了一點,但是沒有完全想通的,所以,他也希望通過這樣一次會麵,獲取一些什麼,得到一些答案。
對於小白兔,呃,驃騎將軍斐潛來說,要打麼?可以打,但是也沒有必要繼續打,因為斐潛有更重要的事情。斐潛之前就說過,他這一次出兵,其實很失望。斐潛失望的不是自己手下沒打好,而是對於以曹操為首的這些山東士族表現出來的那種態度很失望。
階級從人類誕生了私有財產之後,就必然產生且無法根除,所以在大漢王朝當下,階級是無法避免的,這一點,斐潛也知道,斐潛也沒有想要在大漢這個時間段就消除階級,而是要保持一個比較通暢的階級渠道,讓上下階級能夠活動起來,這樣整個社會才會有充沛的活力。縱觀曆史,是不是每一個封建的朝代,都是在階級鬆動的時候蒸蒸日上,生機勃勃?然後在階級固化之後然後變得死氣沉沉循規蹈矩?
可是這些山東士族,死死的抓著他們手中現有的那些東西,並不願意,也不想要接受斐潛的那些政策和理念。
簡單來說,就是曹操認為斐潛的步子太大了,容易扯到蛋,而斐潛知道曆史上的曹操的改良措施,最終是沒有效果的,但是問題是現在這個階段,曹操不相信斐潛,斐潛也說服不了曹操。
怎麼辦?
繼續打下去,顯然也不現實。
斐潛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才在北地關中鋪開了一些基礎教育,才剛剛發展了一批底層的所謂『教化使』、『農學士』、『工學士』來衝淡原有的士族體係結構,而且這還是僅僅在北地和關中,相對來說人口基數比較小,原始的士族結構相對比較薄弱的地方,至於像是上黨太原和河洛弘農區域,也才剛剛開始替換滲透。斐潛當下根本沒有那麼多的人力資源,可以在人口更加稠密,鄉村郡縣更加繁多的山東區域來進行政策的推廣和跟進。
沒有合適的人員去推行,那麼就算是再好的政策,都會在過程當中被曲解和用來謀私利,這種弊端就算是後世都無法完全避免,更何況在大漢這種基本都是文盲,連二五是一十,還是二五一十二都算不清楚的廣闊的冀州豫州等等區域?
古語有言,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除了這些人當中有一部分會做一些謀財害命的舉動之外,還有這些人也常常利用老百姓不懂算術的原因,在計算價格的時候占便宜,欺負文盲,所以,就算是斐潛打下了冀州豫州兗州等等區域,在自家人手不夠的時候,能用誰?難道繼續走秦朝的路子,將兵卒派到各個郡縣去實行軍管?然後繼續在當地郡縣民政的兩麵三刀之下和普通百姓對立起來,最終失去了所有的民心?
就像是後世小白兔揍猴子打白象,都打到了老窩了,不是不能繼續打下去,而是打下去了怎麼辦?
所以還不如就這樣。當然,曹操現在也談不上是猴子或是白象,但是大體上的意思差不多,同時也正是因為如此,斐潛也願意和曹操見上一麵,溝通交流一下。
因此在許縣城下,就出現了非常怪異的一個場麵。
在許縣西城門附近,楊修和荀彧在相互的交接俘虜,儀式雖然不算是多麼華麗,但是也略顯得隆重,而斐潛和曹操則是兩個人帶了些護衛,聚在了一起,形成了第二個目光的焦點……
至於皇帝劉協,似乎,沒有人去關注了。
黃旭帶了一隊護衛,典韋也帶了一隊,相距百餘步,散開了形成一塊空地,而空地正中,卻是斐潛和曹操席地而坐。
典韋和黃旭兩個人都是膀大腰圓的,隻不過黃旭比典韋個頭要矮一些,所以似乎看起來有些偏弱吃虧了些,但是在其他護衛上,魏都這個家夥又是個龐然大物一般,加上厚重的盔甲和兵刃,看起來曹操的護衛又相差了不少,所以基本上來說,還算是勉強平衡。
曹操見到斐潛願意會麵,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總算是扳回了一城,如何能讓曹操不開心?『驃騎,彆來無恙乎?』
斐潛目光示意了一下城門樓,淡淡的說道:『曹公得償所願,不亦說乎?』
曹操哈哈大笑起來,『某亦知瞞不過驃騎!』
曹操害怕斐潛非要迎天子不可,如果真的天子到了斐潛那邊去,曹操也就是失去了一塊好大的牌麵,而這一次的會麵,說是一種試探,也是一個計策,就是故意要讓天子劉協看見斐潛丟下了所謂的獻虜儀式來和自己會麵,多多少少在劉協心中紮上兩根刺。
斐潛很快的就答應了,並且會麵,這就徹底的讓曹操放下心來。
斐潛也笑了笑,然後從腰間解下了一個酒葫蘆放在了席子上,然後從袖子裡麵拿出了兩個白玉杯,說道:『今有夜光杯,亦備葡萄酒。城下席間問,可飲一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