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潛走了,但是留下來的爛攤子,依舊需要曹操一點點收拾。就像是兩口子吵完架,打砸了家中的器皿家夥事什麼的,然後其中一個甩手走了,而對於家中付出更多更舍不得的,則是默默的留下來收拾殘局。
青苗損壞的,需要及時改種,能挽回的就要挽回,這個時候在豫州周邊的事務就更重要一些,而在冀州的事情,就難免鬆懈了一些。
鄴城也是個爛攤子,並且情況比豫州更嚴重。
曹軍圍困鄴城也有一段時間了,曹軍不僅在各個方向上建造了崗哨,還設置了烽燧,修築了柵欄和壕溝,將鄴城圍得宛如鐵桶一般……
當然,即便是鐵桶,也不過是漢代的鐵桶而已。古代的鐵和後世的鐵,多少還是有些區彆的,就像是許多人認為為什麼弩箭在漢代可以穿透鐵甲而在後世就被鐵甲扇到一邊,畢竟原子一樣的東西解構不同,效用就不一樣,雖說不至於如同石墨和鑽石差彆,但是距離後世成熟冶金技術長達千年前的鐵,終究是差了不少。
所以,突圍還是有機會的……
這已經不是逢紀第一次諫言袁尚說突圍的事情了。上一次,逢紀說可以帶人出去,聯絡周邊,讓鄴城不至於成為孤城,再後來,逢紀就說可以和驃騎將軍兵馬聯係上,這一次,就剩下了一條路……
『主公!若是再不突圍!皆為齏粉矣!』
袁尚習慣性的遲疑著,手掌縮在了袖子當中,『這……正南亦言鄴城無憂,仍可固守……』
逢紀低聲說道:『主公……且觀如今鄴城……亦有昔日之耀乎?』整個的鄴城因為被圍困許久,城市當中的狀況是越發的糟糕,不僅是需求品沒有辦法得到補充,排泄物也同樣出不出,雖然說還有『金汁』這樣的特殊用途,但是存儲多少也是問題。原本鮮衣怒馬的袁尚,如今也是蓬頭垢麵。逢紀隻是說鄴城不複舊觀,已經算是多少給袁尚保留了一些顏麵了。
袁尚有些意動,但是依舊有些遲疑。畢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有充分的決心斷舍離的,袁尚可以說是在鄴城長大,自然對於鄴城有較深刻的感情,同時鄴城的一切袁尚都比較熟悉,若是離開了鄴城,多少心中會產生一種對於未來的恐懼。
『所謂孤掌難鳴,鄴城……亦是如此……』逢紀湊近了一步,低聲說道,『若主公不早做決斷……待到……恐怕就悔之晚矣……如今城中多少還有一戰之力,亦有文將軍可統領三軍,加之曹軍略有懈怠,正是突圍絕佳之機也!主公當速斷!』
對於突圍這個事情,其實一開始的時候就有了分歧,隻不過當時這樣的分歧啊多少還是可以按壓得下來,但是到了現在,這個分歧就越來越明顯,並且成為了逢紀和審配再次爆發衝突的焦點。
逢紀主張突圍,向太行山上黨地區突圍,隻要進了山,曹軍一般就不會再追了,那麼就剩下翻越山徑,抵達驃騎所在的區域,也就等於是安全了。
然而審配不同意,表示鄴城還能守,如果袁尚就這麼放棄了鄴城,也就等於是袁家再也沒有任何翻盤的希望了……
袁尚一方麵害怕,另外一方麵也覺得這樣做對不起死去的他爹袁紹,所以剛開始的時候也是比較傾向於支持審配,逢紀的提議就一而再的被擱置下來,直至現在又被逢紀重新提起。
當然,審配想要留在鄴城,並不是完全是他口頭上所表述的那樣,都是為了袁氏的基業,更重要的是審配是冀州人士……
然而逢紀不是。
逢紀是南陽人。
其實說起來,不管是審配還是逢紀,甚至是一直都沒有表態的郭圖,心中都大體上清楚袁氏已經完了,之所以苦苦支撐,一方麵是漢代主流的道德體係,另外一方麵也是沒有一個好的下家。不管是漢代還是後世,裸辭都是要一定勇氣的。
不管怎麼說,賣主求榮這種事情,逢紀還是下不去手,所以要逢紀現在拋下袁尚去舔曹操,多少也覺得膈應,因此相比較而言,仇恨值相對較低的驃騎將軍斐潛,無疑就是一個比較好的下家了。
『某……要再考慮考慮……』袁尚雙手依舊藏在袖子裡,捏成了一團。
逢紀皺起眉,長長歎息一聲,然後也隻能是敦促一句,『主公宜速斷!切不可再失良機!』退了兩步,逢紀又再次回頭,似乎還想講些什麼,眼角卻瞄見了遠處審配的身影,便怏怏的退下了。
審配巡城而歸,走到了袁尚的麵前,見過了禮,然後微微轉頭看向了逢紀離開的方向,『敢問主公……方才逢元圖又是鼓唇搖舌,虛言突圍之事?』
袁尚愣了一下,然後不由得點了點頭。
審配法令紋深陷,就像是一道道的溝壑,『此人膽怯畏戰,妖言惑眾,動搖軍心,按律當斬!』
袁尚瞪大眼,不知道為什麼審配怎麼忽然有這麼大的怒氣。
有時候,壓力就像是往一個氣球裡麵充氣,若是持續不能宣泄,總有一天會因為一根細小的針,然後就轟然雜裂。審配也是如此,持續的壓力讓他已經精疲力儘,偏偏逢紀又再次提出要突圍,這如同否決了審配他一直以來的所付出的努力一樣,讓審配如何能忍?
不過呢,沒有決斷力的袁尚,再一次的遲疑起來,縱然審配怎麼強調逢紀的危害,袁尚也同樣一句話還要再『考慮考慮』,讓審配無可奈何的敗退下去,但是審配當場要求殺了逢紀的風聲,卻在原本就緊張無比的鄴城之中,掀起了一場波濤……
『公則兄!此事急矣!』入夜之後,聽聞了風聲的逢紀找到了郭圖,急切的說道,『審配老賊,欲害你我!』
郭圖伸出一隻手,抖了抖袖子,說道:『元圖稍安勿躁,此事怕是多有誤會……』審配多半是說氣話,但是也不保證審配確實動過殺逢紀的念頭,不過這也和郭圖本身沒有多少關係,因此多少有些淡然。
彆人的事情麼,多數就是個故事。
逢紀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很快就說道:『公則兄,莫非忘了昔日審配老賊之語?若是某身隕其刃下,公則兄可獨善乎?』
審配的暴脾氣,其實也和郭圖鬨過意見,當時審配公然宣稱,『凶臣郭圖,妄畫蛇足,曲辭諂媚,交亂懿親』等等,和現在逢紀直接稱呼審配的名字的行為一樣,幾乎就是指著鼻子臭罵了,逢紀這麼一提,郭圖的臉色自然有些不好看起來。
在整個袁紹的政治集團當中,郭圖其實算得上是一個多麵手,具有著多方麵才乾。在郭圖最先登場的時候,他隻是一個計吏,而且很有意思的是,郭圖和荀彧算得上『同門』出身。
『南陽陰修為潁川太守,以旌賢擢俊為務,舉五官掾張仲方正,察功曹鍾繇、主簿荀彧、主記掾張禮、賊曹掾杜佑、孝廉荀攸、計吏郭圖為吏,以光國朝。陰修官至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