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6章小習慣,老問題(1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8062 字 8個月前

且不論韋誕年少慕艾,得了消息便硬邦邦先找甄宓報信的行為究竟怎樣,但說發布出這樣的一個消息的斐潛,如今坐於將軍府府衙後院水榭之中,看著水池當中大小魚兒遊走競食,似乎一副悠閒模樣,但是實際上心中也是盤算了許多念頭。

長安原本格局宏大,幾近於後世的大都會。長安本體就像是太陽,然後周邊陵邑則是圍繞太陽的行星衛星,這樣的格局說實在的,即便是到了後世,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在生活物資方麵,必然會形成巨大的需求缺口,而這樣的缺口必然也會導致物價的波動,而波動上下所帶來的利益差距,就像是深海當中滴落的血液一般,必然引來鯊魚環繞。

就像是後世也常常給京都特彆補貼,導致京都財迷油鹽各種肉菜常年絕對處於全國平均值一樣,斐潛一直以來為了保持長安的穩定,增加長安的吸引力,也投入了不少,尤其是在米糧等等基本生活物資方麵的平抑,但是這並不是一個良性的常態。

長安從東漢定都雒陽之後,長安城就有些衰敗了,即便是斐潛努力經營,畢竟時日還短,並不能追上當年西漢之時的鼎盛繁華,所以當下居住在長安之中的人,多數都是圍繞著斐潛政體而活動的,至於普通的百姓群體還比較薄弱。

薄弱的百姓數量,就不能支撐起足夠的脫產公務人口,並且如果說聚集的脫產人口多了,反過來就會被糧食產量限製,若是某一天因為河東或是漢中川蜀轉運的糧草出現什麼問題,比如產地遇到了災害,又或是路途當中碰到了什麼損失,必然就會導致長安城中出現供給問題,先不說影響怎樣,估計山東士族就能笑翻過去。

所以,斐潛依舊是需要凝聚人口,一方麵是士族子弟,一方麵是普通百姓。

眼下雖然斐潛獲得了西京尚書台,但是並不代表者就可以和山東地區完全割裂,老死不相往來,而是依舊要不斷的吸引山東人口移動到關中來,然而想要吸引這些人,就必須映照出一個安定祥和繁華鼎盛的光影,才可以讓人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投向長安。

簡單來說,就是折騰,而且還要折騰出花來。

封將大典是第一步。

這些晉升起來的中高層官吏將校屁股挪到了一個更大的坑位,那麼必然也空出不少原本的坑來,而這些坑自然也就是很多人眼中的香饃饃,怎麼分配,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殺人不難,刀起刀落,白刀子進去之後,不管是紅刀子還是綠刀子出來就基本算是完事了,但是想要建設,想要發展,卻不是頭腦簡單,隻懂得砍殺的家夥能玩得動的。

曹操那麼精明的矮矬子,都在人事任用上吃暗虧,前期防後期鬆,上一代辛辛苦苦壘砌的堤壩,全數在自家後人鋤頭之下崩潰,最終甜美果實被在樹下仰著頭張著嘴裝癡呆的司馬接了個正著。

劉備也就是半路出家的二把刀,終及一生都沒能夠擺平元老派和本土派,隻有東抹一下,西塗一下的憋屈,就連死的時候,都還要交代兒子的後事問題,說些什麼若可若不可,操勞得直至咽下最後一口氣。

至於孫權,就更不像個樣子了,都算是三代目了,依舊連本土世家都鎮不住,抹不平,多數時候被江東士族世家架著走,雖然平常裡麵氣焰囂張,動不動就說要殺這個,要砍那個,實際上嘴上發狠完了,還要憋屈說自己是喝醉了講酒話不當真,罵了陸遜一輩子老烏龜,最終還是要老烏龜出來幫自己,不過反正孫權以皮厚著稱,所以或許也不當回事。

因此,斐潛當下西京新成,就必須先將基石敲好,確定人事規範,甚至可以引之為定例,才有助於未來整體的政治建設和地域發展。

回廊之中,微微有人影晃動,斐潛抬眼一看,便點了點頭,招手示意。

諸葛瑾拱了拱手回禮,然後從回廊之中進到了斐潛之前。

『城中議論如何?』斐潛先接過了諸葛瑾遞上來的條陳,略微看了一下,然後問道。投下去了魚餌,總要看看那條魚蹦起來,不是麼?諸葛瑾作為相對來說中層人士,自然比龐統什麼更容易接觸到比較低一些的信息層麵。

諸葛瑾回稟道:『啟稟驃騎,雖有議,然無誹也……或因先前學宮大比,以試辨才,方顯公正……』

斐潛笑了笑,示意諸葛瑾不需那麼拘謹,讓其歸座。這也算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畢竟春秋秦漢,在人才方麵,是供小於求的,因為出現了這樣的短缺,所以基本上來說但凡是賢才,必然恭迎,所謂禮賢下士是也,但是隨著人口的增長,尤其是知識的傳播,雖然說世家士族一再控製,但是文化的擴散,就像是墨色暈染一般,是屬於滲透性的,是無法完全控製的,因此慢慢的,擁有知識的人數在增加,就漸漸變成了供大於求。

大漢十三州一部,再扣除那些雖然有職位,但很少人願意去的地方,比如說交州幽州什麼的,全天下的郡守縣令才多少?

蘿卜坑有限啊。

比如說京兆尹,也就是下轄奉明,霸陵,南陵,杜陵,藍田,新豐,下邽,鄭縣,華陰,湖縣十個蘿卜坑而已,而且還要扣除一些重要的位置,比如藍田接近武關,華陰近京輔等等,是不可能給一般的士族子弟的,那麼這樣一算,還能剩下多少?

就算是將全天下都算進去,也不過是百數的郡守,千位的縣令,而這麼一點數量的官職,在麵對越來越龐大的士族群體的時候,如何又夠分?

一個和尚喝到飽,兩個和尚分水喝,三個和尚打起來,更何況這麼多蘿卜都光著腿等著溫暖潮濕的坑,所以那些死命想要博取名聲,求得一波三連的伎倆,在大漢中後期層出不窮,甚至綿延到了後麵的封建王朝,比如什麼湧泉躍鯉啊,臥冰求鯉啊等等,說真的,乾什麼非要跟鯉魚過不去?鰱魚不成麼?鯽魚也可以啊!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魚類歧視!

然後旁的世家子弟看了,頓時恍然大悟,還能這麼搞?之前總覺得這種傻逼行為就算是做了,也未必有人信,結果現在真還有人做了!頓時一邊相互擠眉弄眼的拍手稱讚,一邊琢磨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搞個更二逼的事情……

名聲人望是通過這樣誰看了,誰聽了,都覺得是傻逼才做的事情博取而來的,那麼這樣的人當上官吏了之後,會做實事麼?所謂劣幣驅逐良幣,並非隻有在金融領域才有,誰都不比誰傻,一個求鯉成功了,後麵便有千千萬萬的求魚者。

都抄便道,插隊上車習慣了,又有誰會乖乖排隊?

被插了前麵,又被頂了後麵的士族子弟會不會因此有怨言?

肯定有,但是礙於士族子弟相互的默契和顏麵,定多隻能於人後暗中痛罵那些求魚的傻逼,然後自己也脫離了隊列,準備也找個『魚』。

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斐潛所推出的『以試論才』,才有了一定的民眾基礎,但也僅僅是一點而已,並非絕對,原因很簡單,畢竟漢代整體識字率依舊很低,知識普及麵也就那一點點,轉來轉去依舊大部分在士族子弟之中。

不過,沒關係,因為斐潛關注的重點,並非是『試』的結果,而是『試』的過程……

『子瑜且放出風去,就言此次加試,將側重於用也……』斐潛輕輕的扯下了一小塊魚餌,然後拋入了池塘之中,頓時引來不少魚翻騰爭搶。

『側重於用?』諸葛瑾微微一愣,旋即點頭領命,然後又回稟了一些其他雜事,得到了回複之後便退下了。

斐潛靜靜的將手邊上的這一團魚餌掰碎了,分次丟出,最後慢慢的拍了拍手,將手中殘留的渣滓也拍落水中,然後看著翻滾爭搶不休的大魚和小魚,微微的笑了笑,轉身緩緩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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