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都已經注定,但是她沒有想到一切才剛剛開始,就已經結束。
時間已經悄然而過,起初的悲愴漸漸的也被迷茫所替代,她現在再這裡,隻是因為孫家希望她能在這裡,需要她在這裡,然後時不時的出現在高台之上,讓孫家的老人知道,孫策的夫人依舊生活得不錯,並沒有受到什麼厄運……
原本可以選擇的。
似乎是有的,但是又似乎沒有。女子之身,無論是誰,最後大抵都逃不脫這條路罷?
一切的傷口都可以在時間之下漸漸的撫平,隻不過留著的疤痕還在,看到或是觸碰到的時候依舊會疼,所以,大多數的時候,大喬會下意識的去回避。就像是她會回避現在她的『兒子』並不是真的『兒子』。
孫家需要一個遺腹子,或者說孫權需要讓這個遺腹子能夠生下來,並且至少活上一段時間,就像是孫家孫權要讓大喬她活一段時間一樣。
這無關骨肉親情,隻有利害關係。
所以彆院之中的吃穿用度,一樣都不缺,甚至連這個『兒子』的照料,也無須大喬關注,由專人專項負責……
因為孫家害怕大喬一個想不開,便拖著這個所謂的孫策『遺腹子』一同投了江,那豈不是給了許多人一些撬動孫家基業的最有利的工具?
要知道,孫家,從來就不是鐵板一塊,不論是從孫策開始,還是到了現在孫權的時代,都是如此。不僅有外麵的人虎視眈眈,而且即便是孫家內部,也是矛盾重重……
『姐姐……』
小喬登上了台榭,坐到了大喬的身邊,看著大喬蒼白且沒有多少血色的臉,就感覺一股悲切從心中泛起,不由得眼眶之中帶出了些水意,如同遠處的江水一般粼粼。
『我沒事……』大喬摟過了小喬,『彆想太多了……我沒事的……公瑾,都還好麼?』
小喬緊緊抱著大喬,點頭說道:『還好……』其實還好麼?若是對比起大喬來,自然也還算是好,但是……然而這些和大喬說了又有什麼用,因此也就隻能剩下一個『還好』了。
『近來常見有子弟於彆院外桃山高論,有時候也有些隻言片語飄蕩近來……』大喬不願意見到小喬如此,便有意扯開了話題,『很是憤怒的模樣,說是什麼「告正」?不知你在外麵聽說沒有……』
在不知情的一些士族子弟眼中,孫策彆院自然是貼近於孫家政權中心的地方,就像是在白房子前舉牌子一樣,一些人也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使得自己的聲音能夠傳遞到孫家的高層去。
『告正?是考正罷?這些人怎麼到姐姐這裡來呱噪了……』小喬皺起眉頭來。『這考正,據說是這樣的……』
比起根本不出門,或是說不能出門的大喬來說,小喬的一些信息渠道還是有的,尤其是和周瑜日常交流的時候,也時不時會談及一些時政,所以這個『考正製度』的來龍去脈,相對來說還是比較清楚的。
簡單來說,就是孫大帝覺得斐潛搞了,曹操也搞了,那麼這個東西顯然是有用的,於是琢磨著,怎麼也要自己來搞一搞,但是就像是曹操魔改了斐潛的製度,融創出了『考正』一樣,在孫權這裡的『考正』江東版本,自然也是再度魔改了一番。
『……差不多就是這樣,提拔了一個叫文休的,據說其個性耿直、剛正不阿,最為適合作為考正之職……』小喬說道,『不過據說,這些什麼考正啊,創舉啊……其實都是西京驃騎將軍搞出來的……』
『驃騎將軍?』大喬喃喃重複了一句,『不是有人傳說此人青麵獠牙,每日必食人心肝麼……』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謠言了……』小喬下意識的接口道,然後猛然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打岔補救道,『其實我還聽說了些驃騎的事情,也和姐姐說說……據說那個驃騎,還封了個女爵……是太原王氏之後呢……還有啊,聽說還讓女子為官,不是宮內的哦,而是正兒八經的民事官……姐姐,你說要是我們在西京,憑著我們的學識,是不是也夠個什麼官啊?』
『你當官?憑什麼啊?』大喬失笑道。
『怎麼就不能了?我寫的字還是挺好的麼,姐姐不是還誇過我麼……』小喬絮絮叨叨之中,天上積累許久的陰雲總於是落下雨來,淅淅瀝瀝的敲打在了屋簷房頂,四野之上。
空氣也伴隨著下雨,不再那麼的沉悶,就連呼吸似乎都通順了不少。
『西京啊……』大喬看著如簾一般的雨幕,『想必彆有一番的風華……』
雨水打在院中的積水上,一圈圈的漣漪震蕩不休,卻不知道這樣的漣漪,會傳遞得多遠,震蕩得多久……
……ヽ(`З’)??……
大漠之中,承受了一次超規模待遇的鮮卑人,好不容易再次安頓下來。
『這一次,一定要讓漢人知道我們的厲害!』
步度根大吼著,但是其下的頭領半天都沒有做聲。
之前柯比能被漢人襲擊王庭的時候,步度根欣喜若狂,可是現在輪到他自己被漢人突襲之後,頓時就感覺後溝子火辣辣的……這種疼痛還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對於心中的打擊,更為嚴重。
步度根明明派出了臥底,也進入了漢人的軍事區域,可為什麼沒有傳遞出有效的預警信息,是因為傳遞信息的動作遲緩了?還是遇到其他的什麼變故?亦或是最壞的可能性,這些家夥假戲真做,徹底叛變了?
所有的這些,都有可能,但是步度根也漸漸看不到了合並鮮卑部落的可能。
柯比能逃往遼東深山,步度根原本想要趁著這個機會吞並柯比能的底盤,重新統一鮮卑部落,這曾經是步度根認為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有可能會再次成為檀石槐,成為至高無上真正的鮮卑大王。
可是現在,步度根覺得他上了漢人的當了……
步度根不覺得自己是利欲熏心,而是覺得漢人太過於狡猾奸詐,並且步度根認為,即便是到了現在,如果說那些臥底還沒有被發現,那麼他還有對付漢人的希望。畢竟沒有任何人願意束手待斃,怎麼也都會在臨死之前掙紮一番,看看還有沒有起死回生的可能性,所以步度根派人偷偷去和臥底的那些人聯係,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如果,如果這些人已經……』半響之後,一名帳內的頭目低聲說道,『那麼我們豈不是自己送上刀口去?』
步度根獰笑道:『沒錯,這一點也是要考慮的……所以,我們必須拉更多的人進來……要知道,漢人之間,也不是都很團結的……』
『大王的意思是……漁陽的漢人?』有人反應還是挺快的,『但是他們怎麼會聽我們的話呢?』
『他們不會聽我們的,但是他們會聽自己的……』步度根臉上的橫肉跳動了幾下,『對於這些漁陽的漢人來說,什麼才是最好的?是我們贏麼?不是,是那些該死的漢人贏了麼?肯定更不是,那麼,結果就很明顯了……這些漁陽的漢人,一定希望我們和那些西邊的漢人都輸了……然後他們就會出來……那個時候,不是我們要讓他們出動,而是他們自己想要出動……到時候,我們可以跟在漁陽的漢人後麵……而且我們也不用擔心南邊的漢人,因為到時候有東邊的漢人過來……所以,我們隻需要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就可以引得漢人自己打自己,我們就可以等到他們精疲力儘的時候……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樣啊……』
『好像是不錯……』
『但是大王,這樣算起來,我們既然和西邊的漢人都打輸了,又怎麼獲得……當然,我不是要質疑大王的計劃,而是想要……這個,更穩妥一些……』
步度根看著提問的頭目,冷笑了兩聲,沒理會他的蹩腳的解釋,但是也沒有責備和怪罪,畢竟步度根也知道,現在他的權柄也在漸漸的空虛下來,這一次的戰役如果不能得到更多人的支持,不能徹底擊敗西邊的那群漢人,那麼自己怕是就會像是柯比能一樣,隻能敗走遼東了!
『要是在前幾天,我也在為這個問題頭疼,但是現在麼……』步度根冷笑道,『丁零的那些家夥想要借草場,還動了手……嗬嗬,可以啊,草場可以借給他們,但是他們要跟著我們一同去打漢人……這樣,你們都明白了麼?』
『哦……』
『大王果然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