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肅不敢受禮,連忙還禮,然後告退不提。
孫權一臉期盼之色,送魯肅出了大門,等轉回來的時候,每走上一步,臉上的神色就陰沉了一分,等到回身坐下之後,便是麵沉如水……
『江陵!哼哼,江東!』
……(〃>皿<)……
在議事廳外,張昭和虞翻一前一後而行。
『仲翔此舉,過矣……主公,畢竟是「主公」!』張昭捋著胡須,絲毫沒有方才昏昏欲睡的樣子,反倒是目光銳利,刺得虞翻都有些不敢直視。
虞翻沉默片刻,『張兄教訓得是,在下孟浪了……』
張昭笑了兩聲,『孟浪?哈哈,若真是孟浪,倒也罷了……觀仲翔言行,皆為深思熟慮,有何孟浪?』
虞翻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對於孫權的賴賬行為,張昭也是很無語,但是同樣的,對於虞翻代表的江東一幫子人的行徑,張昭也同樣不滿意。老夫都一把年紀了,還要給你們大的小的擦屁股,容易麼?!你們拉出來的,就不能自己擦麼?!
『仲翔可知周校尉行蹤?』張昭問道。
『周校尉?』虞翻愣了一下,知道不是在說周瑜,而是在講周泰,畢竟稱呼周瑜,不可能用校尉二字,『周校尉不是在養傷麼?』
話剛說出口,虞翻的眉毛頓時一揚!
『莫非……』
張昭點了點頭,『前日得到消息,有江東船隻,沿江而上……』
『噢!咳咳咳咳……』虞翻吃驚之下,正要說一些什麼,結果被自己口水嗆到,便是咳嗽了起來。
『主公啊……』張昭緩緩的說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汝等之持,焉知非主公之用?』
虞翻正拱手表示自己方才咳嗽失態的歉意,聽聞張昭之言,頓時呆住了,伸出的手半天沒放下來,『張兄之意……』
張昭嗬嗬笑了笑,『老夫年事已高……本應修身養性,頤養天年……奈何身負孫家兩代主公重托,勉力而行……哎……老啦……老夫身體疲憊,難以久持,告辭,告辭……』
虞翻強笑著,恭敬的先送張昭坐上了車,然後站在門口皺眉思索了片刻,便也轉回身,坐上了車輛。
車聲碌碌。
虞翻的內心也咕嚕嚕的轉動起來。
張老頭說的話,什麼意思?
周泰北上,又是想要乾什麼?
忽然之間,虞翻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不由得長身而起,卻忘記了自己還坐在車上,頓時晃蕩了一下,差點掉下車去,連忙伸手抓住了扶欄,『快,轉向!去朱家!』
朱家,自然是朱治。朱治早年曾擔任縣吏,後被察舉為孝廉,州裡辟其為從事,隨孫堅到處征戰,算是孫家當中的老前輩,並且當年舉孫權為孝廉的推薦人,就是朱治。因此朱家在江東當中的位置,自然是分量不輕。
不多時,虞翻到了朱家,拜見了朱治之後,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和盤托出。
朱治聽罷,也不由得沉思了起來。
嚴格來說江東世家也沒有想要推翻孫氏的想法,因為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孫家經營江東也是有一段時間了,多少算是有些根基,而其他的姓氏上台,未必能夠得到大多數人的支持,所以孫家也就成為了不選之選。
但是這並不代表者江東士族就要對著孫權俯首搖尾……
前一次的江陵之戰,孫權大體上不算是虧多少,畢竟搜刮江夏的財物大頭都落在了孫權手中,但是江東各家則是虧到爆,自然難免多有怨言,因此這一次孫權提議再戰江陵,便是一片噓聲。
朱治捏著下巴上的胡須,『主公悄然發兵,定有所持……』
虞翻點頭,目光幽幽,『某以為……恐怕是……蔡氏……』
朱治微微眯著眼,也是點了點頭。
這一點,並不難推斷。
畢竟周泰是孫權直接統領的將領,幾乎就等同於孫權養的狗,隻聽孫權的號令,孫權讓其咬誰,自然就去咬誰,而現在周泰出動,必然是得到了孫權的指令,否則的話即便是周瑜也無法指揮。
隻不過大部分的水軍都是在周瑜之下,而周泰手中的隻是一小部分,所以想要用周泰的這一小部分水軍去正麵攻克江陵,無疑就是癡人說夢……
因此若是真的能攻下江陵,便隻有一種情況,就是裡應外合。
而當下荊州,裡應外合的人選,無疑就隻有蔡氏。
『即便是如此……』朱治緩緩的說道,『仍不足也……且不知主公……』
虞翻看了朱治一眼,也是明白朱治的意思。
畢竟即便是周泰得了蔡瑁的內應,進了江陵城,僅憑周泰那些兵卒,也未必能守得住,所以孫權要麼就是打算像是江夏一樣,撈一筆走,要麼就是應該另有安排,隻不過這安排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正當兩個人思索的時候,忽然聽聞院外有些躁動,朱治皺眉,揚聲說道:『何事喧嘩?』
『啟稟家主,城中不知何事,鬨囂紛亂!』
朱治和虞翻對視一眼,站起身來,繞過了回廊,然後到了自家圍牆邊,上了角台,卻看見街坊遠處,似乎有人高聲呼喝著什麼,然後圍了一大群的人……
『來人!且去打探一二!』
朱治吩咐道。朱家之人自然應下,然後打開了角門往喧囂之處而去。
虞翻四下看著,說道:『有些不對……如此喧嘩,怎不見值守兵卒?』
朱治一愣,然後和虞翻對視了一眼,頓時心中都是咯噔了一下。
不多時,派出去打探的朱家仆從急匆匆的回來了,稟報道:『啟稟家主……市坊之中,說是如今江東受災,多有流民,而主公欲以兵代賑,養其老小,而……而江東各家,皆不同意,寧可多養犬馬,私納奴才,也不願意拿出錢糧來賑災,平穩江東,整日花天酒地,奢靡度日……這個……還有些話,小的……不敢講……』
『什麼?!』
朱治和虞翻不由得瞪大雙眼。
喧囂之聲越來越近,就見到一群人到了朱家府邸之前,為首有人高聲喊道:『前些時日連日大雨,坊丁為了清通溝渠,人都累死了兩個,而朱家家丁上百人,就站在牆上看,還往外扔廢棄之物!朱家家中養馬,一日三餐!有豆還有肉!如此奢靡,卻舍不得拿些陳糧來救治災民,天理何在,道義何存?!』
『那邊!那就是朱家之人!』有人指點著在角台上的朱治和虞翻。
呼喝聲中,便是有人抓起街道地上還存有的一些淤泥爛土,便是往朱家之中投擲而來,雖然不致命,但是足夠惡心了……
『速關府門!』
朱治和虞翻連忙下來,匆匆躲進了廳堂之中。
『家主,可否派人驅之?』
朱治沉吟片刻,搖了搖頭,說道:『嚴守門戶,若有衝擊者,殺無赦!』
護衛領命出去了。
朱治咬著牙,臉上肌肉突突跳動。
『朱兄……主公此等伎倆,簡直下作無……』
虞翻憤憤剛說了半句,就被朱治攔住了。
朱治歎了口氣,『倒是某小覷了……嗬嗬,好手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