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2章諫官之職,中正平和(1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8710 字 8個月前

基本上來說,說是什麼上中下三策,實際上也就是『中策』相對可行,上策大多是理論化極端理想化,下策一般都是太遲緩過於被動,上下之策都是用來給中策湊數的,而鄭玄所謂三得三失也是如此,其實說起來也有些像是為了最後的『一失』而鋪墊的,主要的目的也多半是為了指出最後的這一點。

諫官,這個官職麼,有人說是始於齊桓公設『大諫』,以鮑叔牙任之。但是也人將諫官的曆史提到了周朝之初的,說這個某『保』其實就是最初的諫官,那麼興周之大保,或者叫做太保的召公奭就應該是諫官之始了。

但是實際上麼,春秋之前的諫官,大多數都是公卿兼任,沒有獨立出來,對於諸侯王的規勸,上至公卿,下至匹夫,似乎都可以進諫言,也有不少優美的故事流傳下來……

當然,借的依舊是儒家的筆頭。

『諫』,主要指以正直之言啟悟彆人。諫官之『諫』,起初不是給一般的官吏所準備的,而是從頭到尾都是懟君主,『諫朝政之得失』。『廷諍』與『上封事』是諫官將批評諫言上達君主的兩種主要形式。

秦代設『諫大夫』,屬郎中令,漢代沿用,但屬光祿勳,東漢改名為『諫議大夫』專門負責諫言這一事項。此外麼,所謂光祿大夫、議郎等,以及朝官加侍中、散騎、中常侍等號的,其實也可以諫言。

諫官的主要職責是麵對君主的,雖然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指出君主的不足和錯誤,兼及議論朝政,此職自漢代始即受丞相領導,多數時間內看著丞相顏色行事,是相權製約君權的重要手段之一,對於此,作為君主,自然多有不滿,畢竟誰也不喜歡一個人專職在自己耳朵邊叨逼叨逼,從年頭到年尾,一年又一年……

所以從漢武帝開始,就逐漸的拆分諫官,將諫官的職能分化,原本主諫君的,轉化為君主顧問官,主議政的則逐漸反過來成為製約相權的工具。

諫官諷君王,禦史督百官,但是到了宋代之後,二者合流,並稱『台諫』,總監政府、百官,對於君主的諷諫職能卻日益萎縮,於是乎宋代君權反而更強,並綿延後世。華夏封建王朝中央君主集權體係,即自台諫合流後逐步成型和完善。

當然各朝各代都會表示,官員到了一定級彆,都可以都可以上書指責君主的過失,甚至還有設立各種銅匣,接收不記名的表章的,但是實際上都不長久,也多有弊端。

今天鄭玄特意提出來,隱晦的表示當下西京尚書台其實就是一個小朝廷了,而斐潛既然廣招人才,也架設了不少的機構,從軍政兩個方麵來說,都可以算是比較嚴謹和完善的了,可為什麼偏偏不設立諍諫之官呢?在朝中,諫官之設是為了諷諫君王,而在西京尚書台,驃騎將軍大權獨攬,無人可以製約,倘若不設諫官,隨時指出施政過程當中的失誤和缺漏,就不怕辦錯事麼?

嗬嗬,老子會辦錯事?

這個自然是斐潛腦海當中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但是看著鄭玄,斐潛又意識到當有了這個念頭的時候,其實也離辦錯事不遠了。

諫官,確實是斐潛之前沒有考慮到。如今一個參律院,一個直尹監,一個負責立法,一個負責記載,然後再加上龐統掌管的司直係統,大體上來說都是針對於百官的,對於斐潛本人的進諫官職,確實是一個都沒有。

當然整體而言,斐潛現在還是比較開明的,在決斷大事的時候,也經常召集龐統荀攸等人商議,最後才會確定下來,所以似乎也沒有專門設立諫官的必要,同時麼,終究誰都不樂意整天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隨時挑錯……

故而諫官之設,壓根兒就沒往斐潛的腦袋裡去過。聽得鄭玄之言,斐潛不禁有些皺眉,『西京僅為行台,天子位於許縣,何必於此設諫官?』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鄭玄看著斐潛,緩緩的說道,『諫官非止人主所用也……上位之人,有過而無可諍諫者,必然閉目塞聽,甚至專斷獨行,而壞國家之事。郡縣有丞,州有彆駕,而西京行台唯驃騎將軍一人獨尊,若不能設諫官,聽諍言,諮諏善道,蹉跌不遠矣。』

『嗯……』斐潛瞄了一眼鄭老頭,你的意思是說聽你的便是不閉眼塞耳朵了?。

按照諫官的規矩,大體上算是『言者無罪』的,哪怕當麵指著君主的鼻子痛罵,隻要就事論事,不是故意辱君,君主可以當聽不見,或者聽了不去做,但不能因此降罪於諫官。

而且其他官員,固然也有權限諍諫君主,但若是選擇閉口不言,旁人也不能強迫其上書諫言,但是唯獨諫官不行,若是諫官不言,就屬於失職。所以諫官之設,原本的意圖就是為了形成一種風氣,使君主習慣於聽取下情,而臣子也習慣於表述意見。

這個製度,和大多數製度起初都一樣,用意都是好的。

按照鄭玄的意思,人沒有不犯錯的,所以即便是驃騎將軍你現在做得都很好,但是能保證將來什麼錯都不犯麼?隻有犯錯的時候,能被人即時指出,進而加以改正,整個的西京行台才能趨向於善正。

鄭玄是說以郡縣州製來對比斐潛,但是實際上可以反過來看。

作為西京最高領袖的斐潛,都有諫官專門提意見,那麼地方各級郡縣,可以獨斷專行麼?

另外一個方麵鄭玄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也隱晦的表示,你驃騎也知道這裡沒有『人主』啊?那麼許縣搞出什麼法規政令來,驃騎你是遵還是不遵?就像之前的那幾件事情,你斐潛就吃了沒有諫官的虧,要不然許縣那邊有什麼妖蛾子的號令,諫官一站出來噴,你驃騎自然就可以順水推舟而且還聲名無礙……

結果大赦來了,斐潛隻能拖,然後考正來了,斐潛也隻能拖,可以拖一拖二,卻難拖三拖四啊,天天就會拖,雖然說拖也是一種華夏王道,但拖久了也不是個事。

甚至將諫官用得好了,還可以反過去,給許縣的那幫子人添點堵什麼的……

隻不過麼,同樣的,不管是什麼事情,都有兩麵性。

設立專門的諫官,當然有這個那個的好處,但是斐潛也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比方說之前鄭玄提出工商問題,女官問題,然後天天上書要輕工商、罷女官,下筆千言,口若懸河,在輿論上進行攻擊,那還不是自個兒給自個找不自在?

斐潛捏了捏下巴上的胡須,開始權衡利弊起來。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完全沒有弊端,主要還是利弊之間如何取舍的問題。

鄭玄也不著急,也沒有出言敦促,在一旁安坐,眼睛也似閉非閉一般……

整體來說,斐潛的許多理念和製度,都是經過曆史上的考驗的,也可以確定對於大漢而言,是比較先進的,但是並不是代表有了這些先進的製度,就一定會有療效,因為具體執行的地方官吏若不是真心服從,那麼肯定有太多的手段,可以讓原本的好政策,變成了惡民擾民,甚至是敗壞國家朝堂聲譽的毒策!

命令法規都是上頭下發的,地方官吏什麼都不知道,有問題去找上頭啊……

反正就抓住普通百姓不可能完全通達明白朝堂政令的漏洞,隻做對自己有利的一麵,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來,等到逼迫得百姓拿出真正的條例法規戳到麵前了,才恍然大悟一般,啊啦一聲表示理解出了一些偏差。

也不想想,當一個不是執法人員的老百姓,被逼迫的要比專門的執法官吏還要更懂法律的時候,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

那麼斐潛既然已經決定了要走出一條新的大漢道路,也決心要知難而上,本身也願意聆聽各方麵的意見,為了集體的團結,也為了不驕傲導致誤事,那麼諫官之設,又有何不可?

這是主動用製度來約束自己的權力,肯定會因此而產生不少的麻煩,但同時,製度的完善,也代表著能夠將更多可能的失誤都扼殺在萌芽之中,這未必是一樁壞事。

更何況,為了能夠更有效的監督地方施政的問題,即便是自己多一些麻煩上身,又有什麼不可以接受的?

相比較而言,地方上的權利更需要,也更應該設立相關的職務監督體係。

斐潛之前的官吏監督係統,比較側重於事後,而諫官體係就相比較側重於事前和事中,這對於斐潛將來的施政,無疑是一個較大的進步和補充。

此前一是人才稀缺,二是為了行政方便,驃騎之下,統管文武,雖然司直掌監察之任,但主要是麵對官吏個體的,而非督責整個政策的運行,且荀攸主要精力放在財政上,龐統主要放在軍事上,要讓他們再加上監督地方郡縣的事情,未免強人所難。

參律院是斐潛用來各種摻沙子的地方,自然不可能給與太多的權限,名頭很高,但是不給實權。直尹院是給女官鋪路,也才剛剛走上道,負擔也不能加得太重,否則容易閃到腰……

所以,單獨從光祿勳這裡設立諫議大夫這一條線出來,其實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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