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吃了喝了之後,若是不想一想未來……
那就相當的愚蠢了。
張郃看著周邊對他畢恭畢敬的鮮卑人,卻在心中微微歎了口氣。什麼事情都是需要付出才有收獲,張郃所需要付出的,便是給與這些鮮卑人所謂的『正確』的指引。
除了極少的一部分,那種明知道自己錯,依舊執拗著將自己錯誤歸咎於他人,不願意聽任何人的意見,隻要求他人配合自己,而他自己卻不想不願意改變的熊人之外,大多數人都希望自己在麵臨困難抉擇,在麵對未來迷茫且不知所措的時候,能有一個係統……呃,一個老爺爺……嗯,能有個度娘……呸,能有一個賢者告訴自己應該怎麼走。
哎,反正就是這麼一個意思。
抄答案永遠都很爽,若是還有比這個還更爽的,那就隻有一直都能抄答案了。而現在張郃沒有任何答案可以抄,甚至不能暴露出半點的軟弱,即便是已經身心俱疲。
很多人不願意選擇,大體上就是因為不願意承擔責任。
就像是最為簡單的吃飯,一群人選擇吃什麼,總是會有一些人一旦被問要是什麼,回答便說隨便,但是當有其他人建議吃某一樣食物的時候,又立刻出言反對。
這樣的人是真的毫無想法,真的隨便麼?
其實並不是。
隻要不說自己的想法,便立於不敗之地,等到最後總算是有人說道了自己心中所想,便可以裝作賞個麵子的欣然同意……
很可惜,張郃沒有挑選的權利,甚至連向彆人的尋求建議的條件都沒有。
天空之中烏雲翻滾,這不是一個什麼好兆頭,或許過兩天便會下雨,甚至會下冰渣子。寒風一陣緊過一陣,吹拂著已經顯得枯黃的草一個勁的亂抖。
遠處是鮮卑人散亂的在割著枯黃的草,儘可能的為即將來臨的冬天儲備一些大家夥的食物。
這一項工作,原本是從夏天就應該做的,但是現在……
整個鮮卑的地盤,現在出現了兩大勢力,一個是烏桓人,難樓樓班劉和等,仗著和趙雲之間的關係,正在瘋狂的侵吞著幽州南部以及東部的鮮卑草場,而在北麵,則是丁零人……
張郃等人,便是在兩個勢力之間的夾縫之中艱難生存。
小隊的人馬,不管是烏桓人還是丁零人,張郃都渾然不懼,但是隨著兩方麵的勢力受到了一些損失,對於張郃的追殺圍捕便漸漸的多了起來,使得張郃等人的處境越發的艱難。
伴隨著呼呼的風聲,張郃耳邊忽然多了些低低的哭泣聲,然後便是拉長了聲調,顯得格外悠長的歌聲……
鮮卑人認為,隻有歌聲才能送亡魂回歸上天,所以隻要條件允許,他們都會在自家族人死後,為亡者唱一曲類似於安魂曲的歌。
『呼……』張郃轉過頭,衝著一名鮮卑人招了招手。
這是為數不多懂得漢語的鮮卑人,算起來也應該是鮮卑當中的貴族,因為隻有鮮卑上層的貴族,才會專門的學習一些漢國文化。
至於一般鮮卑人連字都不會寫,哪裡還懂得外語?
隻不過張郃不知道他名字叫什麼,也沒有什麼心思去管他叫做什麼,微微抬頭望歌聲響起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沒挺過去?』
『是的……』鮮卑頭領低下了頭,『傷,太大了……』
張郃點了點頭,臉上毫無波瀾。倒不是因為死的是鮮卑人,而是在戰場之上,生生死死張郃見得太多了,都已經麻木了。
『接下來……』張郃問道,『你有什麼想法沒有?』
『接什麼?』鮮卑頭人問道。
張郃微微皺眉,對於鮮卑人在外語上的缺陷,他也不想費氣力繼續解釋,直接抽出了在靴子內的短刃,在地上劃拉起來,『這裡是幽州,漁陽在這裡,我們大概的位置……在這裡……明白了?』
『漁陽……』鮮卑人頭領念叨著,『哦,名表了……』
『然後從這裡到這裡,都有烏桓人……』張郃歎了口氣,在地上連續畫了好幾個叉,『烏桓人封住了往東的道路……現在這條路,走不了了……然後這一邊,是丁零人,占據了北麵的草場……』
『現在情況大體就是這樣,』張郃畫完了,然後看著丁零頭領,『你看明白了?』
『名表了……』鮮卑人頭領皺著眉,點著頭。
表你個頭。
張郃嘴角扯了扯,沒有說什麼,隻是將目光轉向了方才唱了亡魂曲的那個方向,『硬闖,或許可以闖過去……但是很難……可能會死很多人……』
若是對於張郃一個人來說,闖過去問題不大,因為一個人的目標小,暴露的風險也小,再加上即便是被發現了,對方也不會派遣大部隊來追殺一個人,等到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張郃必然已經遠去了。
但是再加上這些鮮卑人就不一樣了。這算是一個臨時拚湊起來的鮮卑部落,自然是有老有少,還有一些沿途收攏的婦孺,以這樣的結構去闖,無疑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等同於自殺。
『還有一點很麻煩,』張郃繼續畫了兩個箭頭,『這兩個方向的人都在往這邊過來……過不了幾天,這個草場也不安全了……』
『所以現在是兩條路,一條路……』張郃舉起短刃,向西方一指,『往西……當年匈奴西逃,不知所蹤,所以我也不知道這一條路究竟怎樣……是死是活……隻是可以試一試……』
『還有一個方向,西北……』張郃歎了口氣,『這條路倒是應該沒有什麼敵人,但是唯一的危險便是……這老天爺……如果半路遇到一場風雪,就可以將我們一口氣全吞了……所以,你要想好,究竟選那一條……』
『那麼張將軍,你覺得那一條會更好一些?』鮮卑頭領問道。
張郃看著天,『這天氣,似乎越來越冷了……兩條都都不怎麼樣……但是如果走進大漠深處,那就是全看老天爺的臉色了……而我更希望能將命運握在自己的手裡更好一些……』
鮮卑頭領琢磨了一下,點頭說道:『對,就是這樣……所以,向西……那麼張將軍還願意和我們一起走麼?』
張郃依舊是仰頭望天,『或許罷……張某如今,也是無家可歸之人……』
『不過……』張郃忽然像是想到了一些什麼,皺著眉頭,沉吟了片刻,最終還是說道,『如果說起來……其實還有一條路,隻不過……你知道為什麼你們鮮卑會敗亡麼?是因為你們鮮卑太大了,大漢已經有打過一次的匈奴,不希望再打第二次……所以這一方大漠之中,隻要是誰強大起來了,必定會成為大漢的對手……現在鮮卑敗落了,然後烏桓人和丁零人卻起來了……換句話說……這也許是多出來的一條路……』
或許,可以試一試?
至少現在已經是最壞的情況了,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