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是重器,既然是沉重的,就要自身有一些力量,才可以拿得起來,而且拿起來還要能玩得動,就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做到的,如果自身沒有足夠的力量,當然這個力量不僅是體力,也包括智力,那麼不僅享受不了權柄帶來的利益,反而會被權柄所傷。
隻不過這個世間,總是有人覺得自己可以玩弄權柄,卻忘記了這個世間不僅僅隻有他一個人……
世界並不以某個人為中心,越早認識到這一點,便是越發的客觀,也就越是能夠在某些事情上占據優勢。
等韋端意識到他不能以他的想法來代替龐統的想法,必須站在龐統的角度去考慮問題的時候,就發現了他自己之前想法當中的一個致命的疏忽。
安守家中,一方麵可以儘可能的保護家小,另外一方麵也可以說明自己沒有參與當下長安三輔之中的騷亂,這很合理。
但問題是這個合理,是韋端的『合理』,並不是龐統的『合理』,也不是驃騎將軍的『合理』。
如果韋端是在野人士,這麼做並沒有什麼問題,就像是之前他還沒有擔任什麼重要職務的時候,長安城中也遇到過斐潛被刺殺,然後又遇到遊俠作亂啊等等,那個時候韋端緊守門戶,閉門不出,一點問題都沒有。
嗯,也不能說完全沒問題,隻不過問題不是太大。
但是現在不成了,情況發生了變化……
韋端當下是參律院院正!
雖然參律院究竟有多麼大的權限,還是一個不確定的問題,但是至少名頭在那邊高高的掛起,韋端上下整個家族也因為有了這個頭銜而獲益,那麼現在如果韋端繼續閉門不出……
在野,或是小吏,可以閉門不出,而作為參律院院正,就不應該,也絕對不能將自家房門一關,然後就當做什麼都看不見聽不到!
參律院是什麼?名義上還是執掌了參議大漢律法的機構,而作為這樣一個機構的職能領頭之人,在麵對當下長安三輔的動蕩的時候,如果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那麼意味著什麼?
韋端急得一頭是汗,偏偏又不能急奔,因為整個長安都已經戒嚴,街道兩側高台之上站著的都是持弓持弩的兵卒。韋端甚至能感覺到似乎有人在用弓弩瞄著他,讓他後背上陣陣的酸麻,想要撓一撓,又害怕動作太大引起誤會……
走一節,停一節,通報,回稟,再繼續向前,原本頂多隻需要一炷香就可以到的路程,韋端當下卻走了小半個時辰,等他最終到了驃騎將軍府之前的時候,他看見了馬延一身甲胄站在廣場之上,然後猛然間想起,怪不得長安左近怎麼突然就有這麼多的兵卒出現,一方麵是巡檢,另外更重要的方麵就是軍校啊!
這些軍校兵卒,平常都是在鹹陽原內進行操練和學習,一般甚少出現在大眾的視野之中,所以韋端也是到了當下才猛然間意識到還有這樣的一支軍列,更不用說連有沒有軍校都不清楚的一般士族子弟了。
當然,韋端到現在還不知道隴右賈詡已經派遣了不少兵卒前來……
『見過馬將軍……』韋端向馬延拱手致意。這要是放在之前,韋端根本不會和一介武夫稍加顏色,可是當下形勢不由人,該低頭就要低頭。
馬延略微拱了拱手,表示回禮,然後依舊矗立在府衙之前,沒有多理會韋端。
『嗬嗬,見過院正……院正可是有何事耽擱了?來得好慢……』在將軍府門廊之處露出了半個身影,飄來了一句話,『卻不知是何等要事……』
韋端轉頭一看,卻是種劼。
韋端心中暗罵一聲,正要說話,卻又有一個人影走了出來,『韋兄家大業大,自然也需要些時間處置……』
『李賢弟……』韋端的胡子抖了抖,『汝為何於此處?』
『小弟正值沐休……遇得此事,自然到驃騎麾下聽令……』李園笑嗬嗬的說道,『原想著到了此處便能見到韋兄,卻不曾想等了許久……』
韋端不禁覺得自己有些牙疼,吸了口涼氣,轉移了話題說道:『可曾見到龐令君?』自己怎麼說都是晚來了,即便是再多的解釋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還更讓人覺得自己是在找各種理由狡辯,乾脆就是扭轉話題,避而不談。
『嗬嗬……尚未……』種劼笑了笑,也沒有窮追猛打的意思,縮回了門廊的陰影之下,不說話了。既然韋端已經到了,那麼早到是個態度,晚到也是個態度,種劼將其點出來也就成了,至於後續的事情,自然也不歸種劼管,若是死命糾纏這一點,反倒是讓人覺得失了大氣,即便是韋端倒台,怕是也輪不到自己上去。
李園依舊笑嗬嗬的,招呼著韋端一同過來站著,『龐令君正忙,未曾召見……不過麼……也差不多了……』
李園看了一眼天邊,已經隱隱有些光亮。
韋端心中一跳,也扭頭去看,然後意識到了一些什麼,頓時冒出了一身冷汗,旋即又有一絲的慶幸……
……(O_o)?!……
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是最為致命的時候。
即便是最為深沉的美夢,到了天明的時候也該清醒了,能夠自然醒來,多半隻會略有遺憾,但是如果是半途被驚醒,那麼可能美夢就變成了噩夢。
『清剿完畢了?』馬越問道。
馬越身後的軍侯拱手應是,身上的戰甲之中,隱約還有一些鮮血順著戰甲的縫隙往下滴。
『經查賊人百餘,如今儘數已經格殺!可否需要將首級懸於關前?』軍侯殺氣騰騰,語氣之中也隱隱有些得意。
軍侯再往上一級,頗為不易,如今有這實打實的百餘級的首級為功,然後往上再走一步的希望自然就更大了。
潼關原本就是關隘性質,以軍事駐紮為主,在接到了龐統號令之後,馬越在亂軍還沒有來之前,就已經展開了對於關內的清剿,而之前左馮翊埋伏的人手以為自家暴露了,又沒有辦法像是後世一樣獲取及時的消息,或是頑抗之下被殺,或是投降被擒。
等這些亂軍抵達的時候,潼關上下其實已經清洗過了一遍。
按照亂軍原先的計劃,就是先引誘馬越領兵而出,然後在潼關之內潛伏的人員便可以趁機動手,然後馬越等人在前途未知,後路已斷的情況下,必然大亂,那個時候自然也就不需要多麼費勁,就可以一舉將馬越擊潰,搶占潼關。
然後現在麼……
『不急……』馬越看著關下。
之所以馬越沒有去對付在潼關之內的賊人,並不是因為馬越看不起那些首級之功,而是麵前擺著更大的一塊肉……
潼關之外,楊氏馬氏等人殷切期盼,可是潼關之中卻消息全無,從夜半等到了即將黎明,並沒有等到他們想要的局麵。
許多亂軍之人折騰了一夜,早就已經是精疲力儘,搞了個營地之後,雖說有命令要堅持等待,但是睡魔來臨的時候那裡是這些家夥所能抗衡的,各個都是想著反正自己睡一下沒事,彆人堅持著就好,然後一個個的都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