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的大漢,亂起的不僅僅是大江以北,就像是商量好的一般,在大江以南的區域,也同樣引發了混亂。
幾十名的帶甲騎兵,數百名的鐵甲步卒,走在了吳郡的街頭之上,而在隊列之中,除了得意洋洋的呂壹之外,還有始終低著頭的陸遜。
在隊列的最後,時不時還有些嗬斥聲伴隨著哭泣聲響起,正是兵卒對於最後幾輛的囚車之中的犯人,不耐的叱責。
孫權一回來,呂壹便是抖將起來。
同時呂壹也提交了大量孫權不在吳郡的時候,這些江東士族之間『相互勾結』的證據,比如某些時刻不正常的人員往來,不明身份的人士出現和消失等等,當然在這些證據裡麵,有一些確實是有發生的,但是也有一些是呂壹捏造的,可問題是除了呂壹,誰也不清楚這些到底有多少的水分……
再加上初期江東四大家的消極抵抗,沉默怠工,使得孫權自然有理由勃然大怒,開始親自派人下場,並且調集了心腹兵卒,駐紮在吳郡周邊,還備好和刀槍劍戟兵甲器具等等,用屁股想想都知道若是眾人膽敢說出一個不字之後,下一步會發生一些什麼。
張昭張紘等人,雖然說也是士族,但算是江北派,所以在孫權盯著江東士族搞事情的時候,也沒有想要惹火上身,所以借了些對外的事情就裝作忙得要死的樣子,以此來回避一些事情,權當做看不見聽不見。
在當下江東各族之中,陸家算是最為薄弱的,因此最先屈服的,便是陸遜,然後孫權便派遣了呂壹和他一同清剿抓捕了所謂牽連了『刺殺孫輔』之事的江東士族大戶,然後這些被抓捕的人,又『供』出了更多的同夥……
呂壹眉飛色舞,指手畫腳的發布施令,而陸遜則是一聲不吭,一句不問,就像是木雕一般,讓他去哪裡就去哪裡,讓他說意見就說沒意見一切聽從組……呃,上司安排,反正呂壹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個態度當然讓呂壹很是舒爽,甚至覺得陸遜很識趣。
東抓西捕,如今江東上下惶恐不安,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牽連到,也不清楚自己還要撐多久,能夠撐多久……
可是呂壹的好心情卻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他就發現在孫權府衙的前麵有一些彪悍的兵卒護衛,兜鍪之上便是有長長的尾翎,一身鐵血的味道,便是沒有經過多少戰陣的呂壹也能聞得出來。
『這是……這……像是都督護衛……』呂壹眼珠子咕嚕嚕轉著,『快!快回官署!』
周瑜來了,肯定不是想要找孫權喝茶聊天來的。
孫權放任呂壹,所以呂壹的事情未免有些毛糙,而周瑜來了,一旦追究起呂壹這一段時間內抓捕的證據,那麼至少要做得比較像樣子一些,不能隨意糊弄了。
而在呂壹後麵的陸遜,似乎此時此刻才抬起了頭,看向了孫權府衙門口,眼眸之中似乎閃過了一些什麼,旋即又重新低了下去,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先不管急急去查補缺漏的呂壹,單說周瑜。
周瑜趕到了吳郡之後,便是發現事態已經惡化了。周瑜也不是像後世三國演義當中描述的那麼神,而且在羅老先生的筆下,周瑜的存在就是為了承托豬哥的,所以麼……
在到了吳郡之後,周瑜第一時間去拜訪了吳太夫人,然後才趕到了孫權這裡。
孫權不願意見周瑜,因為他也知道見了周瑜就沒什麼好事情,但是他不得不見,因為周瑜不僅是自己來的,他還帶來了吳太夫人寫的便簽。
孫權沉著臉,看完了吳太夫人的便簽,裝出了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但是鬢角之處的流下的汗,也似乎暴露了一些問題。
孫權將便簽重新裝回了匣子裡,然後放在了桌案上,看著周瑜,勉強笑了笑,『都督因何來?』
周瑜冷著臉說道:『見諸人皆為主公所縛,特前來自請就死。主公欲誅士大夫以立威,便請從臣始就是。』
孫權色變,然後勉強笑笑,『都督真愛說笑……某非好殺之人,豈有濫殺之理……』
周瑜冷笑道:『其誰信之?殺之易也,誰以替之?至此之後,孫氏便是無人可用……聞春秋傳國,得享三紀者便少之又少也,如今見得主公,方知其言也善!』
孫權漸漸的收了笑,瞪起了眼,『都督這是何意?』
周瑜搖頭說道:『非某為何意,乃問主公何意?江東地處偏隅,原本就難以抗衡中原,若求霸業得展,需上下齊心,同心協力才是,豈有誰非誰是,誰多誰少,非要定個內外高低,方可行事?』
孫權終於是有些按耐不住,作色道:『若不能定個高下是非,又怎能行事?!』
周瑜看著孫權,就像是看著一個榆木疙瘩,『水有高低,音有五調,孰高孰低?誰對誰錯?今天下豪傑者,不知凡幾,皆戰戰兢兢,以夜繼日,不敢有半點疏忽,方得一方落腳之地,展誌之所,主公繼承大業,又有賢臣輔佐,當重於唯才是用,掌握權衡是也!豈有未得舒意,便是謀劃誅殺,行排除異己之舉乎?屆時以往,主公難道不懼後人仿效乎?』
『何人膽敢?!』孫權怒喝道。
周瑜依舊容色不動,『還請主公直問本心……將來這孫家基業,江東所求,究竟是為了什麼?!主公如此行事,江東是變得更好,亦或是……須知亡羊補牢,尤未晚也……』
『此事某知曉!』孫權有些惱怒的拍著桌案,『為何汝等皆不管不顧,直來便是言某不是!江東,江東基業!某何嘗不知道江東基業!某欲取荊州,便是此處不得備,彼處不得全!某欲平南越,便是此處不可用,彼處不能進!不論是某欲行何事,便是一堆反對!這也不好,那也不行!莫非如此便是江東大業?如此方為孫氏將來?』
周瑜靜靜的停孫權說完,然後說道:『那麼,主公可曾想過,主公所提種種,為何群臣會有異議?』
『什麼?』孫權愣了一下。
周瑜繼續說道:『昔日袁公路遣人行刺於曹孟德……便是下下之策,眾人皆勸其且勿用之,奈何袁公路一意孤行,言若是誅了曹孟德,便是天下可定,殺一人即可,何必動千軍?此事……主公以為然否?』
孫權不由得偷偷擦了擦汗。
『國之大事,在戎在祀。皆為堂堂,豈可苟苟?』周瑜就像是沒有看見孫權的小動作,『袁公路若是真能刺殺了曹孟德,或可曹氏上下分崩離析,從此袁公路便可揮軍北上,侵吞豫州……然則,更有可能是曹氏夏侯氏皆成哀兵,以其中某人為首,傾巢而出死戰!如此,勝亦多損,敗則皆休!此等之策,何益之有?』
『袁公路僅見其利,未識其弊,一味急切求成,使得弄巧成拙,便多有背離者也……袁公路尤不知悔改,執意僭越帝製,企圖以名號大義,消除眾人之怨,平士族之憤,其終如何?亡於途是也……』周瑜看了看孫權,『即便是袁公路得勝,坐擁豫州,便可得天下乎?天下又將如何視之?又如何能得民心順民意?若袁公路麾下官吏,知其主偏詭秘,弄險策,蠱人心,貪權柄……』
『夠了!』孫權大喝出聲,製止了周瑜的話。
周瑜坐著,靜靜的看著孫權。
孫權站起身,來回走了兩圈才站定,揮舞著手臂,『堂堂正正,某何嘗不想要堂堂正正!可周邊皆為魑魅魍魎,又是如何可以堂而正之?』
『有!』周瑜斬釘截鐵的說道。
『當何為?且說來!』孫權盯著周瑜。
周瑜緩緩的說出了四個字,『便如驃騎!』
『……』孫十萬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 ̄□ ̄)#……
大漠之中。
四下萬籟俱靜。
劉和仰頭望天,天上一輪明月,清冷無比。
勝利需要持續積累,小心維護,但是失敗隻是一瞬間的疏忽大意,便是全盤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