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在世,是為了什麼?
為名為利,也是為了一口氣。
畢竟這口氣沒了,人也就沒了。
站在朱治大營之外的孫暠,就覺得自己應該爭一口氣。
身為男兒,自然應當縱橫天下,然後走到何處,都是萬千虎賁追隨歡呼……
嗯,當然也少不了錢財滿倉,後宮滿員。
孫暠仰望著中軍大旗,心中不由得浮想聯翩,若是……那個什麼,然後……該有多麼美啊……到時候想要找幾個美女就找幾個美女,想要上麵動就上麵動,想要下麵動就下麵動,甚至自己不動都可以……
咳咳。
越是想這些東西的時候,孫暠便是越是一臉的正經。
畢竟孫暠也有自己的底線。
比如凡是孫權堅持的,孫暠都覺得有問題,凡是孫權在做的,孫暠也看起來都有毛病。
在孫暠自我的『兩個凡是』之下,便是越發的覺得孫權就是一個混蛋加三級,小人加得誌的玩意兒……
『將軍!』身邊有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打斷了孫暠的暢想。
『呃……嗯?』孫暠恍恍惚惚回過神來,便是看見從大營之中走出了朱治,而且還穿了一身的正服!
孫暠忙不迭的滾下了馬背,然後急急搶步上前,便是朝著朱治大禮而拜,『在下見過使君!使君為江東大業謀劃奔波,不辭勞苦,孫某忝為中郎將,卻不能替使君分憂,唯有預祝使君北進再立大功!此時此刻,使君當受暠一拜!』
說罷,孫暠,便是正容而拜。
朱治上前一步,一把將孫暠給攙扶起來,『當不得,當不得!』
孫暠做戲也還真舍得下血本,拜下去的力道極大,也虧得朱治之前是領兵作戰的,否則一般書生還未必能夠扶的起來……
朱治握住孫暠的手,隻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
孫暠依舊是一臉的笑容,似乎永遠都是那麼的誠懇和純潔。
良久,朱治才是一笑,拍了拍孫暠的手臂,『真是孫家好兒郎……』
孫暠隻是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來,心中卻是在嘀咕著,這頭朱,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兩個人當然不可能在營地之外乾站著,便是一前一後進了大營,然後到了中軍大帳之內坐下。
隨意閒扯了幾句之後,便是進入了正題。
孫暠再一次站起,拱手而拜,『今次前來,乃在下不自量力,願求追隨使君左右,為大軍北上效力!有使君坐鎮謀劃,有江東猛士為驅,此次北伐,定是大勝!故暠欲附使君驥尾,成就一番功業,在下……雖說氣力單薄,亦有振興江東,鼎力功業之願!還望使君成全!』
朱治眯著眼,臉上露出了一些笑意來。
『中郎不必如此……』朱治從桌案之後繞了出來,然後再次扶了扶孫暠,重新落座。
『中郎有此宏願……便是江東之福……』朱治眯著眼說道,『在某心中,中郎也是年輕一代之俊傑,將來成就,定然可期……』
『使君謬讚……』孫暠低頭,『有使君為江東肱骨,北伐定然馬到功成!』
『哈哈,哈哈……』朱治大笑。
『嗬嗬,嗬嗬……』孫暠小笑。
兩個人似乎說了很多,又像是什麼都沒說。
『此番軍務甚多,就不陪中郎敘舊……』朱治站了起來,『待北伐而歸之後,再行相聚如何?』
孫暠也是連忙站起,低頭拱手:『聽憑使君吩咐!預祝使君一路順風,萬戰萬勝!』
兩個人又是相互恭敬的出了大帳,在營地門口之處作彆。
等回到了落腳之處,孫暠卸了一身的行頭之後,便是坐在廳堂之中,默然無語。
『父親大人……』孫恭走了進來,瞄了一眼孫暠的麵色,『可是有了變故?』
孫暠搖了搖頭,沉默了片刻,便是冷笑說道:『這個該死的老狐狸……竟然還……哼哼……真是讓人喪氣……』
『這個……』孫恭愣了愣,『父親大人?』
『沒事,沒事……』孫暠擺擺手,『某原以為朱君理已經是大有不滿,結果沒有想到他竟然還能忍……哼……那就看他還能忍多久……吩咐下去,今晚早些歇息,明日便是啟程……回去!』
說到了『回去』二字的時候,孫暠不免有些咬牙切齒起來。
便是也難怪,畢竟誰都不是願意接受一件興衝衝的前來,然後敗興而歸的事情。
幸好,孫暠也隻是隱晦的表示了一些東西,並不算是說得太過於直白,多少也就留下了一些顏麵,否則的話……
隻是孫暠不能明白,為什麼朱治竟然還能忍得住,為什麼?
這在孫暠看來,孫權幾乎都已經算是蹬鼻子上臉拉屎了,朱治竟然還能忍?
為什麼?!
孫暠想不通,但是實際答案很簡單。
屁股在哪裡,便是決定了腦袋在何處。
就像是孫暠依舊還覺得自家美女還是有些缺乏,要多多益善,而朱治則是認為美女就是個器物一般,而權柄才是最重要的。
送走了孫暠,朱治便也是脫了正服,換回了一身比較輕便的服裝,在中軍大帳之內斜靠著,半閉著眼,琢磨著事情。
帳篷之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卻是朱然。
進了帳篷之後,便是見到朱治斜躺著,以為朱治休息了,便是遲疑了一下,還沒等朱然轉身出去,便是聽到朱治眼鏡也不睜開的發話道:『什麼事?』
朱然連忙行禮說道:『又有三十車的糧草到了……此外,主公遣人來谘,問我們何日開撥……』
朱治睜眼一笑,『主公依舊是那麼……嗬嗬……』
朱然低頭,沒有動。
『你說說,若是你,要如何回複主公?』朱治坐了起來,聲音不緊不慢。
朱然看了朱治一眼,『父親大人……』
『我讓你說,你就說……』朱治伸手將大氅披在了身上,然後緩緩的走到桌案之前,用手點了點一旁的馬紮。
『謝父親大人……』朱然也跟了過去,沉默了片刻便是說道,『某便是將軍中糧草差額上報,表明糧草充裕足數,便是開撥……』
朱治嗯了一聲,然後搖了搖頭,『不錯……但是不夠……』
『不夠?』朱然怔了一下。
朱治放下手中的清單記錄,然後看了看朱然,『為父年歲漸老,就像是一顆老樹,未必能夠遮蔽你們多久……年輕人啊,終究是要獨自麵對風雨……上了戰場,一身血勇,馬革裹屍其實不難,隻要不怕死就成了……但是要全須全尾的回來,還要勝利,就不是那麼容易了……這個,你明白麼?』
朱然拱手,『孩兒明白。』
『嗯,你還不算是完全明白。』朱治擺擺手,『你隻是明白了道理,但是怎麼做……卻未必明白,或者隻是明白了一半……此次北伐,你說說,重點是落在何處?』
『重點?』朱然愣住了。
什麼重點?
戰略重點?
下邳?
徐州?
還是這一路上的山川要點,河道橋梁?
朱治問的好像不是這些東西的意思,那麼又是問的什麼?
見到朱然沉默不語,朱治也沒有著急,依舊是翻看著各項軍中的木牘文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