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交通不便的古代,保持一個通暢的糧道非常重要。
盧龍寨,主要是針對興安嶺東北麵的胡人防禦的,所以軍寨是立於徐無山脈的最東麵,卡在山口上。在盧龍寨東麵便是衝積平原,石子河衝積平原北麵,便是大大小小的丘陵山地,而西南方向則是遼西。
真要繞道,隻要能過人的地區,理論上都是可以繞的,但是就要看值不值,或者說風險程度高不高。有些地方采藥人或是小部隊走沒問題,要是部隊規模一大,就麻煩了,簡單來說,原本沿著正常道路行進,需要五天,但是如果說繞道進了山區,原本每日行進五十裡變成了每日隻能走五裡,直線距離隻有兩百裡,繞進了山區變成四百裡,就算是真的能走出來,時間和糧草的消耗就比原來多了十幾二十倍!
這種巨大的差距,不是誰都能抗的下來的……
軍寨和關隘的意義就是在此,要攻打很難受,可是選擇不打,去繞道,則是更難受。
原本如果說公孫度要進攻漁陽,是需要一步步從遼東打到遼西來的,結果公孫度有了孫權支持的船隻之後,便是繞過了這些要點,然後回過頭來從屁股上包抄,內外夾攻之下,便是打了這些軍寨關隘一個冷不防。
原本駐守盧龍寨的將校,也是曹純的一個本家族子,曹純依舊記得當時將盧龍寨的主將之職交到他的手上的時候,他那張年輕的臉上興奮且毅然的神色。
現在……
公孫軍可能會對於一般的曹軍兵卒放寬一些,但是對於此類的軍中士官,怕是不會有什麼心慈手軟。
曹純咬著牙,揮手示意騎兵加快行進的速度。
為了確保速度,這一次曹純沒有帶重騎兵,全數都是輕騎。托這一次清剿烏桓人和鮮卑人的福,曹軍也是湊出了一個豪華陣容,千人,雙馬,未用一個輔兵民夫,全數都是正卒,輜重乾糧全數都在馬背上……
雖然說數目隻有千人,但是騎兵先天上看起來就比步卒陣列要更龐大一些,再加上是雙馬配置,這些人馬彙在一起行進的時候,氣勢便是撓一下就上來了。尤其是在徐無山脈山穀之中行進的時候,看起來就像是將山穀都填滿了一樣,人喊馬嘶的聲音此起彼伏,在山穀之中回蕩。
這是一場豪賭。
起初曹洪也是不願意的,畢竟如果在山道之中,被公孫軍埋伏了,那就不用說什麼突襲盧龍寨了,能生還幾個都是問題!
可是曹純很堅持,他願意用生命去搏一把,去堵住公孫軍回歸的道路,將公孫度掐死在遼西!如此方能讓曹純稍微釋懷一些當日承受的恥辱!
身為沙場男兒,當然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至於什麼等十年二十年,那是沒機會,要是有機會,便是多等上一天,都是孬種!
曹洪最終拗不過曹純,同意了,臨行之前再三叮囑,隻不過曹洪和曹純都知道,這些叮囑沒有用,曹純聽歸聽,做不會做,不會小心翼翼,更不會謹慎前行,唯有突進,突襲!
連番幾次騎戰下來,曹軍的騎兵也多少像了一些樣子。
本身鐵血的兵卒,便是在戰場之上一點點的錘煉出來的,所以如今曹純帶領的騎兵,看起來似乎在馬背上有些散漫,但是實際上這種散漫有時候反倒是一種好事,畢竟人的精神不可能隨時隨刻都高度集中,緊張的時間一長難免會使得疲憊更快的到來,所以保持一個較為輕鬆的狀態行進,可以延長旅途的行程,也可讓人馬不至於那麼疲憊。
但即便是如此,也不可能一口氣直接從後方跑到前線,該休息的時候依舊是要休息。
曹純看了看周邊,然後讓斥候前出偵測,便是下達了原地修整的號令。
曹軍騎兵漸漸的停了下來,或是調整馬具,給戰馬擦些汗喂一點吃食,或是再次捆紮一下有些鬆散的乾糧軍械,然後也有的湊在一起抖著腿伸著腰,不一而同,當然也就沒有像是步卒一樣那麼嚴謹,再加上戰馬嘶鳴,在徐無山中便是熱鬨無比。
『歇息半個時辰!』曹純下令道。
接下來便是要一口氣撲出徐無山,直衝盧龍寨!
徐無山當中,雖然說山體在盧龍寨一帶收窄,但是依舊有一些山間小徑縱橫,對於這些道路來說,可以走人,但是不方便通行大部隊。因此盧龍寨依舊最能控製大軍通行的地點,也是曹純此次冒險行進的目標。
曹純站在一塊大石上,朝著盧龍寨的方向眺望。旁人可以放鬆,但是曹純的精神卻是一路緊繃著的,畢竟他是一軍統領,肩膀上擔著這千人的性命,即便是表麵上看起來如何的淡定,但是夜間宿於野外篝火之時,也會不時半夜之中土人驚醒,然後仰望著星空沉吟不語。
『將軍……』曹純的護衛遞過一個水囊,『飲些水罷……』
曹純點了點頭,接了過去,喝了兩口,然後放了下來,『明天就能到了……來了!』
遠處隱隱有些馬蹄聲,然後便見到是曹純原本派出的斥候返回而來。
『前方什麼情況?盧龍寨當中有多少守軍?』曹純見到了斥候,沒等斥候氣息平穩,便是急急而問。
『回,回將軍……』斥候喘了口氣,『前麵……前麵沒有什麼異常……兄弟們,呼,一直摸到了盧龍寨邊上,沒發現什麼異常……寨中應該有五百人,最多八百人……守將應該是公孫氏……隻不過不知道是誰……』
『好!』曹純一拍巴掌,『若真如此,便記你們一功!去休息休息,然後再探!』
斥候也是眉飛色舞的拱手領命,退下去不提。
就像是曹純當時將曹氏子弟放在盧龍寨一樣,公孫度想必也是不放心將這樣的關寨要道讓其他什麼普通將校來駐守,但若是放大將麼,公孫度麾下又沒有那麼富裕的將領可以用來浪費,因此必然就是公孫氏的某個族內子弟。
次日正午時分,盧龍寨上的公孫兵卒正在躲在寨牆邊上的陰影裡,避開陽光直射。在盧龍寨的西麵,之前公孫軍突破寨牆的許多痕跡都還沒有修葺完畢,就那樣留著。在寨門之處,石牆之上似乎還被燒過一次,然後留下了焦黑的印跡。
公孫進軍受阻,幽州受到了丁零人侵襲,雖說沒有在興安嶺西側的丁零人不至於傻得沒邊,跑來攻擊盧龍寨,但是連日往來的傳令兵卒,以及臉色越來越差的公孫守將,似乎也能說明了一些問題。
道路西頭,跌跌撞撞隻是走來六七十號人,當先的人還打著破爛不堪的公孫旗號。人人都看起來是狼狽不堪,身上戰袍什麼的,便是左邊一塊右邊一塊,沒有一個人是完整的。還有一些人包著手腳,更有身上沾染了不知道是多久的血跡,黑紅色的暈染了一大片,被身邊袍澤架著,搖搖晃晃的往盧龍寨走來。
不過看起來就像是敗軍的這些公孫兵,好歹還沒忘了自己是個兵卒的身份,至少兵刃還捏在手中……
盧龍寨上值守的公孫兵卒自然是大驚失色,慌亂的亂跑了起來,然後便是有人登上了寨牆,朝著這一群的敗兵隊列大呼起來:『什麼人!從哪裡來的?!』
曹純就在隊列之中,也是一樣穿著破破爛爛的,捅了捅身邊的一名遼東兵,低聲喝道,『回話……』
『那什麼……都少特麼五五旋旋的……』遼東兵張口大喊道,『你大爺我無終的,曹軍那些個王八羔子來了,將主都特麼撂挑滾犢子了……大爺我死命整出來給你報個信……趕緊嘚,開門讓大爺進去……』
盧龍寨上的公孫兵卒頓時一陣嘩然。
『你特麼誰大爺呢?』盧龍寨上麵的軍校也是罵罵咧咧的,『瞧瞧你們這群逼崽子,啊,一個個殘疾胳膊擋勒腿,還長了一個吃屎嘴……』
一上一下的問答,呃,好吧,相互辱罵的過程當中,曹純便是在人群的遮蔽之下,偷偷的取了弓,又是捏了一根箭矢在手裡,掩在了破布袍子之下,跟著人群往盧龍寨下靠近。
盧龍寨上的公孫兵卒也都沒在意,他們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無終縣被曹軍突襲的消息上,紛紛交頭接耳,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撼得夠嗆。
『開門!憋抽離吧唧了……大老爺們痛快點,開門!』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曹純等人都幾乎站到了寨牆之下,盧龍寨上的公孫軍校依舊在搖著頭,『不行!不能開門!你瞅瞅你個逼樣子……』
曹純猛地站直了身,舉起弓,之前丟失了漁陽以至於一直壓抑在胸中許久的鬱悶,所有這些日子裡麵所遭逢的屈辱,這一路前來的提心吊膽,在這一刻,都隨著一聲大吼噴吐而出:『殺!搶寨!』
隨著曹純的吼聲,一箭電閃般射出,直直正中了盧龍寨上公孫軍校的麵門!
在盧龍寨上公孫兵卒的驚詫之中,公孫軍校便是腦袋上紮了一箭,仰天向後而倒!
『殺!』
伴隨著曹純等人的大喝之聲,遠處也騰起了漫天的煙塵,後麵的曹軍騎兵瘋狂叫喊著,朝著盧龍寨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