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前。
下辯之南,氐人常居之地。
月亮高高懸掛在夜空之中,略微有些顯得慘淡,就像是三線城市的實體商鋪,看著好像還不錯,但是實際上沒了光華。
氐人的一支部隊緩緩的在山中沿著山道而行。
先頭的是一些騎著馬的兵卒,高舉著火把,中間除了人之外,還有大車,搭載著沉重的物資,而在隊列中後部,還有跟著些羊群。
這是一支很典型的胡人隊列,或者或是部落。兵卒,牛羊,帳篷,走到哪裡,那裡便是新家。
走在前麵的氐人頭領左右看了看,指著前方依稀可見的連綿山巒,便是大聲說道:『前方就快到了常青甸子了!大家加把勁爭取天明前趕到!』
隊列當中的氐人呼應著,精神似乎也從疲憊當中得到了一些緩解。
氐人頭領對著一旁的傳令兵說道:『你先到前麵去,給常青甸子的人打個招呼,就說我們來了……』
氐人頭領沒有聽到傳令兵回答的聲音,也沒有聽到傳令兵打馬離開的聲音。他驚訝地回頭望去,雙眼立即瞪大了。
傳令兵雙手緊緊地抓住穿透胸口的長箭,張大著嘴,一臉的痛苦和恐懼,一聲都沒有發出來就氣絕死去,身體慢慢地仰倒在馬背上,然後吭哧一聲翻到到了馬下。
隨即,氐人頭領就聽到空中有尖銳的聲響,似乎是在撕扯著四周的空氣,就連夜風也都在哆嗦著,在鋒銳的寒光之下戰栗……
氐人頭領睜大眼睛,企圖透過黑暗想要看清到底是什麼在發出聲響,然後突然看見了在夜空當中出現數不清的箭矢,像是鬼魅一樣的出現在了視線當中。氐人頭領本能的發出了一聲絕望的慘叫,他想躲閃,但身體卻不聽使喚的僵硬在馬背上。
『噗嗤……噗嗤……噗嗤……』
箭簇入體的聲音沉悶而刺耳,密集的就如同下雨一般。
周邊的氐人兵卒的身軀隨著連續飛來的長箭不停地釘入而劇烈地抖動起來,跟著慘叫聲,屍體墜地聲,戰馬嘶鳴聲,氐人發出恐懼的哭喊聲,霎時間響成了一片,將黑夜的寧靜頓時撕成了血腥的碎片。
黑夜之中,原本氐人火把形成的細長的火龍,在黑夜之中劇烈地扭曲,顫抖起來,開始斷裂,開始分離,隨即就爆裂四散,火光開始雜亂無章的滿山遍野地迸裂四射開來,四散奔逃。
氐人頭領抓住身上的箭矢,覺得這根箭矢就像是吸血的怪獸,在飛快的吸吮吞噬著他的生命,他用最後一點氣力想怒吼,他有一身力氣,他有強悍的身手,卻這樣莫名其妙地被一根箭矢打敗,連一點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他不甘心,他覺得自己太窩囊了。
然後,一支長箭突然紮進了氐人頭領的脖子,帶著一蓬鮮血穿透而出!
氐人頭領搖晃了一下,終於是倒了下去。
長箭從不同的方向連續不停地呼嘯著射向隊列當中的氐人。突如其來的偷襲,給了氐人沉重的一擊,使得氐人死傷慘重。在呼嘯的箭矢之下,僥幸逃過劫難的氐人,有的是連滾帶就往車底下躲,還有一些則是驚惶失措的往黑夜裡跑,還有些婦孺縮在原地抱著腦袋瘋狂尖叫……
戰鼓聲忽然在氐人隊列兩邊的小山上響起。
呼嘯而來的兵卒從兩側的山脊上殺出,從山坡之上斜衝下來,轉眼之間就到了氐人部落的隊列之前。
跑到車隊四周的士兵紛紛撿起氐人遺棄的火把,任意丟到馬車上,點燃了上麵所有可以點燃的東西。一時間車隊裡的大多數車輛都燃燒起來,尤其是那些裝著草料的車輛,更是烈焰熊熊,火光照耀了半個的天空。
戰刀在飛舞,長箭在火光裡嘯叫。
氐人像是沒頭蒼蠅一般的在四處亂跑,哭爹喊娘,時不時發出慘叫聲,或是被戰刀砍死,或是被長槍紮中,還有的是被活活丟進了燃燒的大車之中燒死……
走投無路的氐人,企圖投降,但是他們依舊沒有逃脫死亡的命運,周邊的兵卒都已經是殺紅了眼,不管氐人是否放棄了抵抗,隻要碰到了,便是揮動起刀槍。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
襲擊的兵卒開始撤離,而留下的便是一地的屍骸,燃燒的車輛,染血的土地。
很久很久之後,那些四散奔逃的氐人才心驚膽戰的重新回到了戰場之中,跪倒在那些屍骸邊上嚎啕哭泣。有的踉踉蹌蹌的在屍首間辨認著自己的親人,有的抱著屍首任憑鮮血染紅了自己的衣袍,也有的發出了憤怒的吼叫聲,用刀子在臉上割出了血淋淋的口子,發誓要讓襲擊者付出代價……
……(/□\*)……
陽平關。
『事成矣……此等小輩,豈知吾等妙算?此番前來犯關,定叫其折戟於關前!』張則站在陽平關上,洋洋得意的看著遠處而來的驃騎人馬,口氣很大。
張遼前來,張則在怎樣心大也需要來看上一眼,激勵一下。
『若是此軍來早些時日,說不得還會令吾忙亂不堪,而今麼……』張則仰頭大笑,似乎充滿了必勝的信心,『關外皆為氐人!今氐人與驃騎勢不兩立,如同水火!驃騎欲犯,氐人定襲其後也!吾等直需謹守關隘,便可坐觀其頹而敗之!區區小賊,可悲可笑!』
張則到陽平關,目的就是為了給守軍打氣。既然要打氣,當然是儘可能的貶低驃騎人馬,抬高自己,在關上又是擺足了姿態,拍拍這個肩膀,問問那個冷熱,然後才笑眯眯的回到了關中的府衙之處,進了中堂之後坐了下來,臉色也漸漸的沉了下去。
『前些時日出關誘殺……確定沒有虛報戰績?』
張則皺著眉頭問道。
陽平關的主將點頭說道:『在下都查過了,並無虛報。』
張則依舊是皺著眉頭,死死的盯著陽平關主將,半響之後才點了點頭,『但願如此……』
可是驃騎的前鋒到來,竟然沒有半點路上受到了襲擊的狼狽模樣,旌旗齊備,戰甲閃亮。張則雖然在關上講得豪邁,似乎充滿了信心,可是見到了眼前的情形,又和他料想的不一樣。
張則以為經過了他的安排,又有派遣兵卒出關截殺氐人部落,栽贓給驃騎人馬,當下氐人應該是憤怒的去襲擊驃騎人馬才是,怎麼能讓這些驃騎前鋒,這麼順利,似乎毫無損傷的就到了關前?
不是應該一路喊打喊殺,然後讓這些驃騎人馬難以適從麼?
若不是張則也確實有見到一些前去襲擊氐人部落的兵卒,也見到一些戰利品,說不得當下就懷疑是不是陽平關主將又虛報了戰績,偷懶懈怠了……
可是為什麼?
張則很早的時候,就派遣了人員和氐人王進行商議,但是氐人王的態度一直都很曖昧。收了錢,拿了東西,但是不辦事情。拿錢收東西的時候笑眯眯,一說要辦事情就搖頭。這就很不地道了。
因此張則就乾脆自己下手了,讓陽平關的人偷偷裝扮成為驃騎人馬,埋伏襲擊了幾個氐人部落,企圖以此來勾引起氐人的怒火,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效果不怎麼樣,難道說氐人這麼慫?
張則站起身,背著手,在堂內轉悠了兩圈,然後站住了,似乎抓到了一些什麼,但是感覺到了一旁陽平關主將投過來的炯炯目光,便是又打斷了思路,『先退下罷!抓緊軍備!切切不可大意!』
陽平關守將應聲而退,張則這才重新撿起之前的思路,繼續思考起來,又是在堂內轉悠了好幾圈,將節堂之內的木板踩得吱吱亂響,才猛然間意識到自己在氐人方麵上,似乎犯了一個錯誤,而且還很有可能是一個不可原諒的錯誤……
……⊙﹏⊙|||……
一處無名的山頂之處。
『大王……』一名氐人到了楊千萬麵前,拜倒在地,『王統領來了……』
楊千萬是氐人王,王貴也是氐人王。
還有雷氏七兄弟也是氐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