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看著,又拋出了另外的一個重磅消息,『某聽聞,湔氐縣尉,以及前往白馬之縣卒,皆被氐賊屠戮!更有氐賊揚言,欲破湔氐,屠殺男丁,儘掠婦女,錢財器物全數不留!』
和之前諸葛亮威脅縣中小吏一樣,對於這些民壯而言,發現自己也沒有什麼退路之後,便是隻能是放手一搏!這些民壯雖然也被嚇得夠嗆,但是忍不住紛紛開始唾罵這些作亂的氐人起來,一時間罵聲迭起,更有捶胸頓足之輩。
諸葛亮趁熱打鐵,讓吳班帶著兵卒,以兵統民,給這些民壯發放了武器,同時也將這些人編入了臨時的軍伍之中,進行協防城池。
之前氐人大敗,逃入深山之中,諸葛亮就建議不要窮追,而是擺出一副就這麼算了的姿態,並沒有在邊境上駐紮大量的兵卒。因為西南這一帶,山脈確實是太多了,而且又經常有溶洞什麼的,真要是氐人往山中一貓,怎麼找?
每個人的立場都不一樣,或許對於湔氐縣令來說,是保住頭上的這個官帽,身上的這個袍子,而對於氐人來說,或許他們也沒有覺得自己劫掠漢人有什麼不對。或許在氐人眼中,他們隻覺得自己被漢人欺騙了,被欺負了,什麼之前說好的免役、減罪的好處,全是假的,然後既然被騙了,那麼回來報複漢人有錯麼?
入夜不久,諸葛亮就被警報驚醒。
負責瞭望的兵卒稟報說發現了遠處的火光。
諸葛亮登城而望,隻見到在江水上遊的位置,便是如同遊龍一般的火光點點,還有一處熊熊而起的大火……
『那邊便是城北村寨……』一旁的湔氐縣令咬牙切齒的說道,『這些賊子,竟然放火燒寨!幸好上使早些就遷了村民進城……』
諸葛亮不置可否。
這事情原本湔氐縣令就應該去做,若是諸葛亮晚到半天,這些城北村寨的百姓死傷在這樣的叛亂之下,是怪這些氐人,還是要怪湔氐縣令?
諸葛亮數著那點點的火光。
距離遙遠,又是晃動之下,根本不可能說一個個的細數,隻能是大約估算。如果按照一般一五一根火把的慣例來計算,這些火光代表的就至少有四五千人……
隨著氐人的大呼小叫,這些火光跳躍著,似乎是越來越近,尤其是在村寨熊熊烈火的映照之下,仿佛整個北方大山河川都在燃燒。恍惚之中,這小小的湔氐城仿佛就是無邊無垠的流火之中,一種說不出的壓力彌漫眾人心頭。
一個氐人部落,小則數百人,大則二三千。
若是按照當下的這些火光來算,應該至少是出動了四五個氐人部落。當然也有可能是虛張聲勢,比如一個人持著兩把火什麼的,但是按照氐人的脾性來說,做這樣的事情可能性不是很大。
畢竟虛張聲勢的意義在何處?
分兵而進?
亦或是聲東擊西?
還是寄希望於這些聲勢可以嚇得湔氐縣城當中的守軍棄城而逃?
不知道在這些氐人之中,可有那奸猾的氐人王楊千萬?
諸葛亮沉聲說道:『勿須驚慌!氐賊遠道而來,定然無法連夜攻城!諸位各安其職,明日便可知氐賊虛實!』
見諸葛亮沉穩如故,周邊的官吏兵卒也漸漸的從慌亂之中擺脫出來,然後按照諸葛亮的吩咐,值守的值守,輪休的輪休,準備守城器械的就繼續去準備……
第二天清晨,天色漸漸明亮之時,這些氐人的模樣也顯露了出來。和諸葛亮之前所見到的相差不大,這些氐人裝備簡陋,很多人連鞋子都沒有,赤足行走在山道上,腰上纏著簡陋的布裳或者獸皮,椎髻或是乾脆亂發披散,手中持著五花八門的武器,甚至還有木棍和竹槍。
當然在核心的那部分氐人身上,還是有像樣子的刀槍和鎧甲。
這些氐人逼近之時,和上一次諸葛亮埋伏氐人行進的時候不同,這些氐人一邊歪七扭八的手舞足蹈,一邊儘其個人的最大聲音大喊大叫,一時間山間全數都是這些氐人的嚎叫聲,被攪擾了好夢的山林之中的飛禽紛紛逃離。
這些氐人看上去雖然是亂七八糟,但人數多了,也有一種彆樣的氣勢。
尤其是湔氐縣令,竟然有些畏縮起來,往後退了一步,似乎在尋找著什麼藏身之處……
諸葛亮輕笑了兩聲,『這莫非便是氐賊之俗麼?以歌舞取城乎?』
吳班站在諸葛亮身邊,聞言便是大笑起來,『哈哈哈!若是歌舞可取城,某覺得還是胡旋更佳些!』
見二人一問一答說得有趣,眾人不由得也笑了起來。
也是奇怪,當這一笑出來,再去看城下的這些氐人手舞足蹈大聲吼叫,不知道為什麼,就沒覺得是如何的可怖,反倒是有些覺得滑稽起來。
氐人行進到了城下附近,旋即有一人穿著些五彩服飾,頭上有些裝飾,臉上也勾勒著些花紋,高高舉著一柄長槍越眾而出。長槍槍頭之上,還紮有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雖然說血肉模糊不易分辨,但還有人認了出來,驚叫道:『是縣尉!縣尉的頭……』
那個領頭的氐人頭目大叫著,揮舞著長槍,似乎在用這個人頭恐嚇湔氐縣城的人,又像是在鼓舞著氐人自己的士氣。其身後的氐人也越發的鬨騰起來,跟著他歡笑,跳躍起舞,仿佛他們不是要上戰場,而是參加一場熱鬨的歌舞會。
諸葛亮回頭看了一眼吳班。
吳班微微搖頭。
這個家夥不是楊千萬。
那麼,楊千萬是躲在了後麵,還是說沒來這裡?
氐人開始進攻了。
然後發生的事情,讓諸葛亮有些無語。
首先是城下的氐人諸部攻得毫無次序,他們起勢倉促,無甚攻城器械,隻能一窩蜂地扛著木頭、簡陋的竹梯往前衝。
這些氐人不分隊列,不排開攻擊方陣,也無金鼓旗號,而是誰想上誰就上,毫無章法,就像是一個莽撞的獸群一般,呼嘯而來,隻憑本能而戰。
這種無序的進攻,雖然偶爾有幾個驍勇的氐人躍上城頭,但大多數是爬到一半,就被城頭守卒給打下去了……
而且在城下進行協助攻擊的氐人弓箭手,也是沒有任何的陣列,東站三個,西站五個,弓箭都做不到一齊釋放,箭矢就像是零散的雨滴,威脅根本就不大。
這也就算了,前方數百人在攻城,後麵的氐人卻並沒有列陣,亦或是做什麼準備,而是在後方徑直生了幾堆的篝火,然後就將不知道是劫掠而來的,或者是本身攜帶的食物,烹煮燒烤起來,還有些人圍著篝火還在唱跳,簡直讓諸葛亮完全不能理解。
唯一還算是可畏的地方,就是這些氐人絲毫不計較生死,前麵死了的就那麼死了,後麵的依舊照樣衝上來……
諸葛亮皺著眉頭,似乎想著一些什麼,旋即下令讓吳班收斂了一些,帶來的兵卒也隻有在緊急的情況下才進行防禦戰鬥。
於是,主要的防守力量變成了這些臨時組成的青壯,然後這些青壯和城外的氐人頓時打得相得益彰,不分伯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