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長串的隊列,帶著聲聲的駝鈴,緩緩的出現在地平線上的時候,隴右的陽光正在熱烈的照耀著大地,也照耀在這一列的人和駱駝身上。
天空是蔚藍色的,雲朵雪白,陽光略微有些刺眼。
這是一個明顯帶有相當明顯西域特征的隊列。
風吹動了隊列前麵的一杆三色旗幟,似乎代表了這一個隊列和驃騎將軍有著某種的聯係。這種旗幟,是代表了驃騎將軍的臨時許可。有這樣旗幟的商隊,可以許可進入玉門關,並且繼續進入到大漢的內地區域。
在隊列的中間,還有另外一麵旗幟,上麵花裡胡哨的畫著一些東西,帶著一種和大漢完全不同的風格。
隊列行進的速度並不快,因為在這隊列的領頭駱駝後方,有著排成了長串的車輛,拉車的駑馬一身的灰塵,蹄子上也有黃泥幾次乾涸的印跡,可以很明顯的看出是經過了長途的跋涉,走過了非常長的路暢。。
被陽關照耀著的車輛之中,有接近三十輛粗糙的木框囚車,在木框外麵還有鐵鏈掛在門上,裡麵都是一些衣衫襤褸的色目人。
當隊列靠近了隴右,距離張掖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奔出了幾名騎兵攔在了隊列麵前,嚇得在隊列前方的護衛頓時緊張起來,旋即隊列的統領也到了前方,見到了那幾名騎兵, 卻呼出了一口氣,帶著點輕鬆打著招呼說道:『張隊率!是我!』
騎兵張隊率微微皺眉, 一時間沒能認出來。這一條路是黃金商道, 從大漢到西域的, 還有從西域到大漢的商隊往來很多,這些商隊的統領大部分都認識他, 但是他卻記不得這麼多的人。
張隊率七八名漢軍騎兵戒備著。
這隊列太顯眼了,顯眼到了讓他都覺得有些怪異。一般的商隊並不會有這麼多的人。就算是這些關在木籠子裡麵的人看起來衣衫襤褸精神不振,但是這些數量若是放進了哨卡, 木門一開鬨將起來,就哨卡裡麵三四十名的兵卒能攔得住?
這還是大的哨卡,小的哨卡甚至隻有五六名的兵卒……
『是我啊!隊長!彆動手,彆動手……』領隊的黃胡子用一個略微有些怪異的腔調說道,『哦……明白, 我有說明, 不是, 那個文書……』
黃胡子的領隊從懷裡掏出了一份文書, 晃動著示意。
張隊率微微招了招手,一名漢人騎兵會意, 上前取過了文書, 回來遞給了張隊率。
張隊率檢查了一下外表上的關防和印綬的暗記,然後打開看了看,抬頭看向了黃胡子,『賈維德?』
黃胡子誇張的撫胸為禮,『啊呀,我尊敬的張隊率, 你終於想起我了……』
張隊率嗯了一聲, 將文書示意還給賈維德。他倒不是想起了賈維德,而是在文書上寫著賈維德的姓名,不過在賈維德應答之後,張隊率也在腦海裡麵找到了一點的印象。這個賈維德是馬庫斯·尤裡烏斯,也就是那個大秦人,被戲稱為馬肚子或是馬褲子的同鄉。
『你這是從大秦而來?』張隊率微微伸了伸脖子,往車隊裡麵看了看。那些關在木籠子裡麵的,是在西域抓來的奴隸?
賈維德以為張隊率是想要一些好處,連忙示意一旁的隨從給張隊率拿些錢財和酒肉,張隊率搖了搖頭,並沒有接這些錢財和酒肉, 而是警告賈維德道:『漢地風俗和你們那地方不一樣!記住, 老實些,彆惹事!讓你的手下都要注意些!』
賈維德忙不迭的答應。
張隊率點了點頭,便是帶著人馬,又呼啦啦馳騁而去。
隨從舉著錢袋和酒肉,有些發呆,轉頭用大秦話和賈維德說道:『阿迦……這些漢人,是什麼意思?』
西域的漢兵是收取錢財和酒肉的,甚至沒有還會鬨事,而這裡……
賈維德看著漢人騎兵遠去,然後嘖了一聲,說道:『還真不一樣……』說著說著,賈維德不免也有些感慨起來。
『阿迦,漢人的王城,會比西海城更大麼?』
『不知道……應該會吧……』
『西海城簡直就是一個奇跡……我想象不出能比西海城還要更大的城市……』
『不,應該會更大的……據說,漢人的王城裡麵,他們的皇帝住得地方,從房子到凳子,都是黃金和寶石打造的……連腳底下踩的磚,也是黃金和白銀的……』
『真的麼?上帝啊!』
『那我們這一次是去大漢的皇帝那邊麼?』
賈維德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們是去大漢的將軍哪裡……』
『大漢的將軍哪裡?為什麼不去皇帝那邊?』
賈維德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道:『那是大漢的凱撒……這麼說你們就明白了吧?而且他比大漢的皇帝還更有錢……他擁有的土地綿延幾百裡,他還有好幾個金礦和銀礦……大漢用的錢幣就是他製造的……』
幾名跟在賈維德左右的隨從和護衛興奮的瞪圓了眼,他們顯得有些貪婪的舔著嘴唇,然後極目遠眺,就像是想要在下一刻便是可以看見所描述的那些金燦燦銀閃閃的地方一樣。
賈維德是白種人,他眼眸深邃,一臉的黃胡子,身材細高,或許是常年的奔波,臉頰有些消瘦。多年在外的行商,風沙將他的膚色也染上像是煙葉子一般的色彩。他穿著一件略微有些花紋的長袍,但是原本應該是花紋修飾的袖子口,卻因為多年來可能是當做餐巾、手帕的功能,已經變得烏黑油亮……
從這些可以看出,賈維德並非是一個大秦的上層人物。當然,真要是上層人也不必吃這種風沙的苦。跟在賈維德身邊的,也是一般的大秦人,身上穿著灰黃的布袍,腰間還不倫不類的係著可能是在西域購買的華夏款式的腰帶,在腰帶上掛著和大漢環首刀完全不同的,顯得弧度更大的彎刀。
賈維德摸著自己的黃胡子,在靠近鼻子那一塊的胡子顏色特彆的深,應該是成年累月的鼻煙浸染,甚至感覺有些能捏出煙油來。他現在就在捏著鼻子下麵的那一撮胡子,似乎是為了讓自己注意力更加專注一些,『這些漢人……傳話下去,我們是來賺錢的,是為了黃金和白銀來的,那些貴人們的事情和我們無關!所以彆鬨事惹事,等賺到了錢回家之後,你們要怎麼鬨騰都行,但是現在……我們隻是商人!我們就是為了錢!都明白了麼?!』
『明白!』
『知道了!』
雜亂的相應聲響起。
賈維德敏銳的抓住了大漢開拓西域的商機。普通的商品固然有利潤,但是都太少了,即便是他將那些貴霜的器皿,大秦的碗碟都提升了數倍的價格,依舊不能滿足他對於利潤的渴望。畢竟不管是貴霜的器皿還是大秦的東西,都是需要成本的,而且那些東西的價格也不可能無限製的翻倍,畢竟材質在那邊擺著,即便是鑲嵌了金銀,亦或就是金銀打造的,也不可能賣出一個天價來……
但是沒有成本,或是低成本的東西就不一樣了。
比如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