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雞蛋都要留著自家種花種草肥田!
有那時間,還不如在多拉兩趟車,多除兩根草,多賺點小錢錢呢!那有什麼閒工夫跑個大老遠,然後去某個地方再花錢去表示『憤怒情緒』?
因此,在許縣籌劃了許久,準備了再準備的獻虜儀式,根本沒有引起老百姓的太多關注。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人來,畢竟有一些老百姓還是比較容易被煽動的,尤其是閒人。
若是真正忙於生活壓迫之下,一日不作便是一日不得食的那些百姓,是根本抽不出時間來參加什麼儀式。
很遺憾,在許縣這裡,這些被迫要更加忙碌,更加辛苦的百姓,是占據了大多數。因此雖然說舉行獻俘儀式,是為了穩定天子、百官,乃至許縣左近的軍民之心,但是實際上前來觀禮的人很少,若不是提前發現了有些問題,趕快讓周邊的縣城招募了一些村民什麼的,說不得當場尷尬得要死。
整體的儀式還是像模像樣的,百官一同簇擁著天子駕臨東郊祭壇,看著大將軍曹操穿著一身戎裝,登壇還軍,天子和大將軍執手接受百官祝賀,然後便是看兵卒將那些戰俘押送到了祭壇之下,借著由禮官宣布這些戰俘的罪名,在焚燒祭拜供奉三牲之後,斬殺這些戰俘以血祭天地,最終天子回宮行告廟之禮,去感謝祖宗的庇護……
儀式不可不謂隆重,隻可惜觀者寥寥,不夠熱鬨。
至少劉協是這麼認為的,他期待了這一天,已經很久了,就像是長期關在籠子裡麵的鳥,想象著外界的天地多麼美好和寬廣,結果好不容易飛出來了一天,卻碰上了刮風下雨落冰雹,彆說是翱翔於天地間了,差點鳥毛都被薅沒了,累個半死,又沒有感受到內心的振奮,身體上的疲憊倒是其次,主要是內心裡麵的疲倦。
當然在整個的儀式之中,大將軍曹操的青徐之戰獲勝才是表彰的重點,甚至一開始的時候都將如何叱責長安使者的口吻都想好了。
比如『如鄉間頑童鬨氣,如此量狹,豈堪為國家重臣?!』
又比如『大漢之地不分東西,人不分南北,豈有唯重於一方乎?!』
之後半個月的時間,曹操大破江東的消息漸漸傳開,曹操旗下的各個郡縣太守縣令無不匆匆遣使去許縣恭賀。他們從來都是這樣的,一旦曹軍勝利,不管是大勝還是小勝,必然會表露出一副感動天地且興奮莫名的『忠臣』嘴臉來,而每逢斐潛那一邊獲得了什麼勝利,卻氣定神閒地一言不發,仿佛關中那邊的事情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到了這一年的五月初,斐潛的第三撥使者進入了長安城,奏報漢中、川蜀氐人賨人叛亂初平的消息。這回使者的身份略高了一些,乃是斐潛麾下從事中郎諸葛瑾,在覲見了天子,呈遞奏疏之後,諸葛瑾他便是公然詢問,說之前驃騎將軍隴西大勝的消息早就已經送來了,就連獻俘儀式據說也舉行過了,為何不見朝廷下詔嘉獎斐公呢?
對於這個問題,曹操當然不屑於回答,但是作為尚書台的尚書令荀彧卻不得不回應,表示說:『驃騎恢複隴右靖平,自當嘉勉。』
旋即又挖坑給諸葛瑾說道:『不知驃騎所欲何求?』
諸葛瑾便是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斐公但求驅逐胡寇,重定社稷,本無所欲。然國家喪亂之際,尤須明賞罰、定人心,自先帝羌亂以來,王師久不能定,屢屢挫敗,綿延遺害至今,若無斐公運籌之下如斯之勝,大漢顏麵至今未能得存也。之前通達西域之功未嘗獎賞也就罷了,如今一掃大漢經年沉屙,使得朝野上下揚眉吐氣,不屈膝於胡人馬前,不棄祖先之寸土,此等之功,若朝廷不予嘉勉,又如何鼓舞忠臣義士,效命天子?』
荀彧沉吟許久,終是無言可對,隻能是再次敷衍而道:『朝廷終有決斷,卿可暫待數日就是……』
說起來,斐潛將東漢搞了三四十年都沒能搞清楚的羌亂徹底平息,剿滅了以北宮為首的羌人上層部落頭領,徹底的將羌人打散,收攏,在基本上徹底解決了多年的大漢隴西隴右隱患的同時,也讓山東士族這一幫子人有些難堪。
正是因為東漢這些朝堂上的冀州豫州人士太過於孱弱,對外作戰竟然隻懂得招募雇傭兵,又小氣巴拉的不肯給錢,最終導致了持續被抽血的羌人,南匈奴的叛亂……
而造成不得不采取雇傭兵模式的東漢策略,又是光武帝劉秀不放心並州和涼州的武力,有意的進行打壓和限製,使得地方邊疆的軍事力量薄弱……
漢安帝永初元年夏,東漢政府派騎都尉王弘征發羌人遠戍西域,羌人害怕不能回還,大部逃散。漢王朝對於羌人逃役行為反應過激,馬上派遣軍隊在羌地圍堵羌人,甚至燒人居室,進而引起了先零羌彆種滇零部與鐘羌諸種的大規模叛亂。
在付出了沉重代價之後,雖然暫時平息了,但是也埋下了隱患,被大規模叛亂的關中三輔受到了嚴重的破壞,而這個時候東漢朝廷依舊想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並不願意給與關中三輔地區足夠的支持,甚至一度要割棄這塊土地,這也就導致了後續在關中隴右一帶,始終無法得到平靜,到了漢靈帝時期再次暴亂……
在聽聞了隴右再次叛亂的消息的最開始的一段時間之中,在許縣的還有不少士族子弟有些幸災樂禍,就像是看到了有人被欠薪而要跳樓而他還可以繼續被公司老板當狗使喚的那種,滿滿的幸福感悠然而生,甚至還有人唾罵著什麼『也有今天』等等的話語。
然後發現事情變得不太對勁了……
斐潛竟然搞定了西羌,而且還在搞定西羌的同時還順手,不對,應該是早有預謀的收拾了漢中川蜀的那些刺頭!
而這所有的一切,很多人甚至不清楚究竟是怎麼產生,又是經過了怎樣的謀略!
就算是荀彧,也僅僅是和郭嘉有了一些猜測,然後就被斐潛拿出來的戰績迎麵拍在了臉上。旋即這樣的結果,也刺激得曹操跳將起來,冒著可能會有後續隱患的危險,出兵收拾泰山軍和江東軍。
可以說如果不是斐潛的這一份戰績,曹操可能還會想著比較穩妥的方式去處理泰山的那一群人,畢竟那些人在一定程度上並沒有表現出什麼反叛的意思,也不算是山東朝堂當下最為棘手的事情。
曹老板性格是好強的啊……
既然斐潛動手收治這些地方豪強,曹操又怎麼可能會忍得住?
而泰山軍被收拾的下一步,就是潁川了,然後就是冀州。荀彧對於這個事情,很是無奈,他一方麵覺得這個事情不應該是這樣,但是另外一方麵他又覺得他沒有什麼好辦法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也就隻能是像對付諸葛瑾一樣的采取拖延和搪塞之法。
可問題是,這拖延不了多久……
就像是當下被諸葛瑾逼問到了角落。
其實對於如何封賞驃騎將軍斐潛,對於這個平定西羌叛亂,斬殺北宮等羌人敵酋的功勳,荀彧之前也是和曹操通過信件,討論了幾次,甚至還在尚書台之內研討過,幾個重臣都有參與。
曹操的意思麼,是斐潛當下官職已經很高了,基本上算是升無可升了。驃騎將軍已經算是二品將軍位的定格了,比車騎將軍和衛將軍都要高上半級,再往上便是隻有一品的大將軍了,總不能讓曹操將這個大將軍的位置讓出來,拱手交給斐潛罷?
漢代這種比較簡陋和扁平的軍銜體製的弊端,在這一刻表現的淋漓儘致。有時候荀彧不由得會心中埋怨天子,表示當年乾什麼一下子給斐潛連升三級,拔高到了那麼多,否則當下不就可以慢慢的,半級半級往上調整麼?又怎麼會遇到當下的窘迫境地?
可那個時候整個朝堂框架都已經崩塌,不僅是斐潛一個人,當時西涼兵亂的時候,什麼驃騎車騎的都是亂封一氣,即便是後來稍微安定了一些,袁紹還不是立刻自稱車騎將軍後改成大將軍?袁術也自稱後將軍,就連曹操自己不也是從一個四品下級將軍一下子就跳到了二品的位置上,然後轉而繼承了袁紹的遺產?
在這個方麵上,天子劉協所能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選擇蓋章或是不蓋章。
所以起初一些人的意思是乾脆還是像上次那樣,也算是唯一能夠賞賜的,也就隻有爵祿而已,再給斐潛加一些食邑,增長五百八百的,應該很優厚了吧?
隻不過麼,荀彧表示了一些憂慮,他當然知道這樣做自然最為符合山東士族等人的利益,反正給的東西都是斐潛自己的,就像是資本家將勞動者產出的價值那一部分作為報酬,然後還表示這是福報了,要懂得珍惜一樣,若是沒人去捅破這個窗戶紙,或許還可以相安無事,但若是一旦被戳穿,就相當尷尬了啊,而且會顯得許縣此處越發的無能……
當做看不見,不知道,也不成,畢竟獻虜儀式都辦了,甚至還以此祭祀了大漢天子的列祖列宗,也就等同於連天地神靈都承認這個事情了,當然不可能繼續當做啥事沒有,什麼都沒有發生。
要獎勵,卻不好獎勵。否則連帶著曹操都無法進行下一步的策略……
那麼,現在究竟應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