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以來,望子成龍望女成鳳。要是真成了,那就是真好,要是不能成,嗯,一般來說問題也不大,畢竟完成度沒有百分百,完成個百分八十,亦或是百分六十,子女也算是不錯了。
大多數父母都愛孩子,大多數孩子也能理解父母,相互滴咕抱怨吐槽什麼的,說兩句也沒啥,可真要是叛逆頂撞扭著來的,也就是少數。
於夫羅和三王子就是如此。
於夫羅自己成為不了梟雄,他希望自己孩子能夠成。三王子也理解他父親,也希望自己可以成。
隻是可惜啊……
於夫羅麼,年輕的時候大口肉吃著,大口酒喝著,爽!上陣砍人,然後自己也被砍,也爽!再加上後期安定了之後,平日裡麵也沒有什麼調養,到了四五十歲的時候也依舊天天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也不用打仗了,天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吃,真他娘的爽!
然後三爽之後,就是三高。
於夫羅前一段時間就已經是中風,半邊癱瘓,口齒不清,動彈不能,也正是因為如此才發生了大王子和三王子爭鬥王統的事情。王帳之中自然是住不了了,就安排在了一旁的小帳篷之內,日夜派人照顧。半夜這麼大的動靜,當然是又將於夫羅給驚醒了,原本就中風,又是一驚一乍之下,人就不好了……
等三王子趕到的時候,於夫羅已經是昏昏沉沉,有出氣沒進氣了。
三王子趴在一旁,叫了半天,於夫羅似乎才算是勉強恢複了一些理智,睜開還能控製的哪邊的眼眸,昏黃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扯了嘴角,嘰嘰咕咕說了一句什麼。
『沒事了,父親,沒事了,都已經平定了。』三王子似乎知道於夫羅在問什麼,便是低聲說道,『呼衍逃走了,須卜被抓住了,其他的部落都在控製之下,沒事了,我們贏了。』
於夫羅似乎聽明白了,又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呼哧呼哧了一會兒,然後又是勉強滴咕了一句什麼。
三王子趴在一旁聽,然後有些遲疑的問道,『父親是問大哥?大哥在格爾金那邊,我沒殺他。』
於夫羅忽然呼吸急促起來,忽然伸出還能動彈的那隻手,緊緊的抓住了三王子,枯瘦的手臂上青筋暴露,宛如蟲蛇一般盤繞在枯骨之上。於夫羅喉嚨裡麵咯咯有聲,半邊的臉癱著,絲絲的流淌著口水,另外半邊的卻瞪大了眼,扭曲的麵容,即便是三王子也不由得嚇了一跳。
『父親?父親……你這是……』三王子問道。
『灑……牙灑……可……開……去灑……』
於夫羅竭儘全力的嘶吼著,可是牙齒舌頭全數不聽話,絲絲噴著唾沫也說不清楚,最後隻剩下了一口痰堵在胸口,呼哧了半天吐不出來,臉色漸漸的變得青紫起來,然後頭一歪……
太興七年春,南匈奴單於羌渠之子,欒提於夫羅,亡。
……_(:з」∠)_……
陰山驃騎軍出動了。
落日時分。
夕陽將南匈奴王庭左近之地,映照得一片血紅。
戰馬嘶鳴悲呼之聲,雙方兵刃碰撞之聲,甲士慘叫落馬之聲,頓時響徹在南匈奴的王庭左近。
南匈奴是輕騎兵,陰山的驃騎軍嚴格上來說,也算是輕騎兵,但是對於南匈奴的人馬來說,驃騎軍這一方,就是重騎兵了……
一碰撞間,兩軍交彙之處,南匈奴立刻就不成了,瞬間就是幾十人翻倒。
雙方騎兵對上的時候,長矛長槍,互相交錯,戰刀戰斧,上下翻飛。身處其間,往往都沒有什麼太大的騰挪空間,要麼招架,要麼硬抗。有戰甲的驃騎軍訓練有素,往往可以先發先至,即便是偶爾被南匈奴的兵砍中,也有戰甲抵消,相比較之下,南匈奴就很慘澹了,基本上都是被壓著揍,原本就沒多少士氣,勉強抵抗了一下,就基本上躺倒任人施為了。
張繡領兵奔襲而來,原本就沒想著要打什麼長久陣地戰,見南匈奴人馬形勢崩壞,也沒有特意留給南匈奴什麼調整布置的時間,便是立刻出馬,領著中軍直接壓了上去。
張繡本身武藝也強,在後世評書裡麵是能夠和趙雲打得有來有去的主,現在麵對這些南匈奴小兵,幾乎就是如同猛虎衝進了羊群一般,槍下基本上就沒有活口,南匈奴人碰見了他,就是個死字。
三王子手下,便是八都此人最為武勇,身手最好。要是三王子能夠給八都找來一些和他身手相互般配的武器,比如什麼加武力值的長槍,加防禦值的戰甲之類的東西,那怎麼說也是一名虎將。隻可惜,三王子手中並沒有那麼些的存貨,而且整個南匈奴,也沒有什麼好貨色,頂多就是加一加二類型的,就已經算是很好了。
雖然八都仍然在拚力廝殺,可是這個時候,在場外的三王子就已經是感覺到了事情不對。麵對驃騎人馬的強悍,南匈奴的人馬一退再退,眼見著在戰場之上的敗勢是難以挽回,三王子心中就浮現出了一個念頭,是不是丟下大隊人馬,帶著些少數精銳衝殺出去?隻要手下精銳部隊還在,將來說不得就還有重新回來,再次掌握室韋人的機會!老王死了,大王子又是引來了漢人,整體局勢便是急轉直下,還不如直接找個機會逃出去!
三王子他一開始的時候也是覺得自己打的贏,畢竟聽聞張繡帶來的人不多,也就一千多的樣子,結果沒想到這漢人的一千多,和三王子腦袋裡麵的概念完全不一樣……
就算是三王子按照先輩的教導的戰術,占據了西麵,讓漢人處在被夕陽照耀的一方,也沒有改變多少不利的局麵。
漢人有兜鍪,兜鍪上有帽簷……
真正為三王子效命,能豁出去的南匈奴人,並不是很多,若是眼前的這點人都丟光了,即便是能逃得出去,將來也沒有什麼本錢了,想要重新再回來,也就不可能了,畢竟名望這種東西,說起來玄妙,但跌下去能夠再拿起來洗白的,著實不多,也就是後世那種信息爆炸的年代,拿著鋼絲球去刷,也就勉強能看一點。
隻有在八都的那一頭,猶自在大呼酣戰,甚至連他自身也不如何的遮護,渾身上下好幾處的豁口,悍勇倒是悍勇,但是這樣似乎不保留的拚力廝殺,到不像是在為了爭取最後的勝利,而是像在給他自己找一個死處!
就在三王子遲疑不覺,兵鋒漸形頓挫,而其手下的南匈奴兵卒苦苦支撐的時候,就聽到背後傳來了呼嘯之聲!三王子心中悚然一驚,回頭望去,隻見王庭內部又是火頭升騰而起,有人打出了大王子劉豹的旗號,正在縱橫馳騁!
三王子手下頓時崩壞,而漢軍驃騎人馬,便是發出巨大的歡呼之聲,朝前逼殺更緊,所有人都士氣如虹,似乎要兩下進行包夾,將三王子等人徹底剿滅一個乾淨!
此時此刻,三王子眼前一黑,手中戰刀差點就握將不住!
『叛徒!』三王子怒罵出聲,這很明顯就是大王子劉豹趁著漢人纏住自己,就突襲了自己的後路!
事後,誰都是諸葛亮,事前,誰都是這誰能想得到?
自己這番辛苦,死裡逃生,單於寶座,男兒誌向,頓時化為了泡影!
天下之大,無處可去,既然如此,將來就算活著,又還有什麼味道?
三王子呼嘯一聲,帶著剩餘的人馬,不退反進,朝著張繡等人撲去!
夕陽之中,三王子就像是在古老的室韋神話裡麵的那個孤獨的勇士,高舉著戰刀,衝向了凶殘的巨獸。
隻不過,在室韋神話裡麵,那個勇士最終勝利了。
而現實裡麵麼……
幾天之後,在長安的斐潛收到了一個漆盒。
漆盒並不是很大,被醃製的三王子和八都的人頭,並排陳列在漆盒之中,在陽光之下,依舊是帶著一種腐朽且衰敗的樣子。
斐潛看了,點了點頭,然後轉過頭問龐統,『發回去,令其厚葬如何?』
龐統哈哈大笑,『善哉!這欒提之子,還想著將這罪責扔我們身上,裝作是奉我們的命令才行事?哈哈,這哪裡成?必須厚葬,而且不僅是要厚葬,還要讓人鐫刻墓碑,特彆說明始末,就是他們兄弟自己搞自己的……如此一來,這南匈奴百年欒提之姓氏,可以絕矣!』
斐潛笑笑,點頭,揮手,讓人按照龐統所言去辦,就像是揮走了曆史上的一粒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