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郡左近。
如今已經是了臨近了夏日,各地氣溫回暖,草木鮮活青蔥,山林茂密繁盛,原本這一路來應該是比較讓人心曠神怡的事情,可是隨著離開了凋陰,進入了山道當中的時候,在山間盤旋而上的時候,就難免的有些氣溫降低了下來。
隨著山間的氣溫微降,一股緊張壓抑的氣氛也隨之籠罩住了整個車隊。
山道不算是太難行,畢竟這一條路,經過了數次的修整,如今也算是基本通暢。當然也僅僅是通暢而已,畢竟周邊的山林灌木什麼的,還是很多,有時候風一吹,便是嘩啦啦滿山都響,難免會讓人有些神經緊張。
誰都清楚,如果說誰想要設伏的話,那麼在山道之上,就是最好的場所了。
在緊張的警惕與搜尋中,結果並沒有遇到什麼埋伏,車隊走了三四天,總算是走出了山道,抵達了北屈縣城附近,暫時停下來修整,大概在走一天,就能進入北屈縣城之中了,車隊裡麵的人也不由得鬆了口氣。
王英的臉上也多了些輕鬆的神色。
甄宓以她自己為例,講述了不能退讓的道理。甄宓表示這世界,想要這也好,那也好,是不成的,但凡是自己退一步,旁人就想要進十步!
抓住一個,就要打到服,徹底將其打趴下,省的所有人都想要騎上來!
走私什麼,其實罪名最為靈活。若是走私的東西對於國家有益,那麼就叫『引進』,若是從誰的兜裡麵搶了錢,即便是對於百姓有益,那也叫做走私。
王英其實不是很懂,但是她依舊是出發了,從長安到太原,而且還不走河東那條比較順暢的道路,而是選擇了容易被埋伏的凋陰至北屈,然後再到蒲子,前往太原的路線。
沒錯,王英就是以自身為餌,想要釣出些人來。
為此王英還特彆找驃騎申請了一些護衛。
王英心中多少有些害怕,可是依舊咬著牙過來了。
不過從凋陰出發,到了臨近北屈,一路上來說都沒有什麼問題,王英也不太清楚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北屈縣麼,當然可以補給一番。
然後再從北屈往蒲子縣,又是一段可能有問題的道路,但是隻要到了蒲子縣城之後,就基本上問題不大了,畢竟王淩是在蒲子縣城裡麵當縣令。
王英也派人前往蒲子縣城裡麵先給王淩通了氣,
至於王淩這個人會不會和走私之事相關,甄宓和王英表示說,其可能性不大。
按照甄宓的說法,當官其實和經商是一樣的。
彆聽商人的嘴上說什麼,而是要看商人具體賣得是什麼貨。
王淩買賣的是學識,是他個人的能力,而不是錢財,所以王淩基本上不可能去搞什麼走私。
當然,王英所不知道的,是甄宓覺得,即便是王淩萬一有參與走私,也不會是明麵上的,而暗中搞的麼,王英也肯定是玩不來的,還不如就是走明麵上的路子,直來直去,如此一來,王淩也就不敢亂來,除非是王淩不想要腦袋了……
甄宓也不是很看好王英真的能做一些什麼,主要還是讓王英表示一個態度。所以甄宓囑咐王英,不懂的事情就不要亂開口說什麼,隻需要記下來,然後等回去詳細稟報給驃騎大將軍就可以了。
這些事情,王英都不是很懂,但是王英在努力去理解和學習。
就像是王英當下在觀察著驃騎護衛在如何紮營。
王英下了車,坐在一旁。她不懂這些紮營的事情,所以她也就沒有去瞎指揮,隻是注意看著,並且暗中記下來,就像是甄宓交待她要做的那樣。
營地周邊是要有水,活水。
還需要相對平坦,沒有落葉腐朽的平地。
然後先放一把火,燒一燒地麵,然後等火熄滅,土地乾燥之後,然後再放帳篷睡具。
車輛擋板朝外,用鐵鏈勾連起來,牲口卸下韁繩,圍在內側。
如此等等……
雖然說王英不知道這隻是小營地,而且還是臨時性營地的紮營方式,和大營地,半永久營寨的紮營方法完全不同,但是並不妨礙王英如饑食渴的學著,就像是她在學著怎樣才能做好一個大漢的女侯爵。
王英離開太原,也有一段時間了。
太原的印象,在王英腦海裡麵漸漸的都有些澹化了,就像是上一輩子的事情。
那些親戚,族人的麵容似乎都模湖了,使得王英都有些想不起來。
驃騎大將軍派遣給王英的護衛都是老手,很麻利的就將營地紮好了。
天色微微有些昏暗的時候,臨時營地之外,來了些人。
『主上,大理寺從事張,前來拜訪。』
護衛到了王英麵前,稟報道。
『大理寺從事?』王英皺眉,『北屈此地怎麼會有大理寺的人?』
漢代有一點不好,單名,極容易重複。
西漢時最著名的同名同姓的人就是韓信,這兩個韓信還是同時存在,他們都是跟隨劉邦征戰天下的大將,最後都死於劉邦的手下。這要是不考究一下,誰都以為是個笑話。
還有兩個殺了兒子的王莽,當然這一次不是在同一個時間段內了,前一個殺了自己兒子,後一個麼,就是名氣更大的那個,也殺了自己兒子,而且還殺了三。
劉秀出名的也有兩,當然等劉秀做了皇帝之後就沒有新劉秀了。還有像是普通一些的,比如什麼王匡的,也是好幾個……
所以漢代當下的人一般都是要掛上職務,或者乾脆稱呼彆號,否則真的容易認錯人。
大理寺從事張時笑嗬嗬的走到了王英麵前,『見過王侯!』
王英聽了,不由得微微皺眉,感覺略微有些彆扭,但是也說不上來具體彆扭在什麼地方。
叫職稱的時候,總是有幾個姓氏比較尷尬。
比如姓付的,比如姓賈的什麼,如今姓王的原本不尷尬,碰見了個王英的職位就尷尬了。
王英這樣的,原本應該叫侯爺,君侯什麼的,亦或是正兒八經的稱之為漁陽亭侯,可問題是王英是女的。大漢已經有一百多年沒出過了女侯爵位了,若是按照之前的說法叫女君什麼的,似乎也有些彆扭。畢竟之前『女君』是真的有手握權柄,生殺一言之間,而王英這個侯麼……
叫『女侯』那就更不妥了,感覺就像是叫一隻母猴子似的。
結果現在就變成了『王侯』,就像是一群人的統稱。
似乎也可以,但是……
尷尬的遠遠不隻是稱呼。
『王侯欲往太原?』張時笑著,但是笑容裡麵充滿了冷酷的味道,『太原可是多事之地啊,王侯……太原之內繁雜紛亂,稍有不妥,恐生禍事……王侯身軀尊貴,又何必親自處理這些煩惱之事呢?不如將這等瑣碎雜事交於在下……畢竟,處置奸猾,審判定罪這等事務,也是在下職責……王侯以為如何?』
以為如何?
不如何。
甄宓在王英出發之前就再三強調,這件事,不可假於他人之手。沒錯,就是『他』人。在權柄麵前,就算是父母兄弟都會翻臉,更何況是『他』人?
『多謝張從事費心……』王英在長安多少混了一段時間,也漸漸有了點成長,『此乃王氏家族內務,就不趕煩勞張從事了……』
王英從膽怯,見人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變成了當下多少還能說一些外交辭令,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是非常不錯的進展了,可這個進展對於王英來說或許是巨大的,但是對於其他人來說麼……
至少張時看來,王英沒有做好什麼準備,甚至連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都沒有。這還談個屁?
另外一邊,王英並沒有意識到當下她的言語和表情有什麼問題。
張時目光微微一凝,稍微在王英的臉上落了一下,便是立刻拱手,笑容可掬,『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打攪王侯了,告辭,告辭……』
王英點了點頭,讓人送一下張時。
張時笑著,拱手離開。
等離開了王英的臨時營地,張時才將笑容收了,轉頭看了看,冷笑了一聲。
『主上,方才怎麼不勸說一番?』張時的心腹隨從說道,『不是聽說有山賊出沒麼?』
『山賊,嗬嗬,山賊……』張時冷笑了一聲,『去,給馬都喂些吃食……今天我們就回去……』
『回北屈麼?』心腹問道,『那不用現在喂食,等進城再喂也不遲……要是路上耽擱了,說不得就進不了城了……』
張時冷笑道:『誰還去北屈?直接去平陽!』
『啊?』心腹抬頭看了看天,『這都快天黑了……』
『少廢話,』張時沉聲說道,『快點去安排!』
見鬼的山賊,這裡平日裡麵都沒山賊,連蟊賊都沒有,眼下王英才出發沒幾天,北屈這裡就有山賊傳言了?然後北屈縣城之內的守軍,就不得不派遣人員前往北屈工房之處,加強戒備……
沒錯,不是護衛王英,而是去保護工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