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著要,加錢,三倍!
坦三郎知道,不僅是自己,還有好幾個人也接了這一單。
畢竟若是真的乾了一票,便是足夠吃三年!
坦三郎都計劃好了。
計劃甲。
他可以裝成一個醉漢,然後和張生在路上發生衝撞,從口角到將其一刀捅死,既合理,又方便自己逃離。
計劃乙。
他可以裝作一個竊賊,半夜的時候,偷偷翻進張生的房子裡,然後一刀將張生刺死,裝成是偷竊不成,被張生發現才動的手。
還有計劃丙……
可是這兩天來,坦三郎都沒有等到張生走出官廨。
甲乙丙全部都用不上!
這個張生,都是不沐休的麼?
再這樣下去,還要等多久?
坦三郎蹲在巷子的牆角之處,一邊就著涼水啃著涼饃饃,偷偷摸著懷裡藏著的匕首,感覺自己的心,似乎就像是涼水和匕首一樣的涼。
而在官廨之內的張生,根本就沒有想要回家的念頭。
即便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觸覺。張生察覺了事情的不對,那麼作為一個中下層的小吏,既沒有甩手就走的勇氣,也沒有去看看天下的資本的話,那麼應該怎麼做呢?不就是埋著頭,裝成一個熱愛公司……呸,熱愛官廨,以官廨為家的好吏員麼?
就算是冷不丁的裁員,呃,錯了,是被查到了頭上來的時候,也多少可以流著淚抱著上司的大腿,表示自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什麼的。
雖然張生自己也知道這種想法,真遇到事情了,並沒有什麼用處,但是回到家裡胡思亂想,還不如待在官廨之中,好歹心中似乎有那麼一點點的慰藉,亦或是給自己營造的虛幻。
天色漸漸的暗澹了下來,有一些官吏打卡下班了。
張生抬起頭,左右看了看,依舊是那麼幾個難兄難弟。
偶爾會有一些新麵孔,但是能持久作戰的,也就那麼幾個,相互之間遞送著不知道是惺惺相惜,還是相互競爭的眼神,然後也沒有交談的欲望,就像是不僅是獻祭了自己的青春和腰子,還要獻祭了頭發的社畜一樣。
然後,又是一陣默默的忙碌。
或者是裝作忙碌。
有人起身,前往官廨後院,去吃晚飯了。
張生決定晚一點去。
早去有早去的好處,可是晚去也有晚去的好處。
『張書左,有人找!』
有個仆從到了堂外,揚聲喊道。
張生有些奇怪,一邊放下了手中的筆,一邊問道:『是誰啊?』
『不知道,說是你家從弟。』仆從回答道。
張生有些皺眉。張氏是大姓,但是他家是小支,實際上沒多少親戚,至於說是族內從弟,不是沒有,但是一般都沒有什麼聯係,所以張生還真想不出來應該是誰。
可是又不能不見,畢竟自己這麼長時間沒回去,萬一是家裡有什麼事呢?
張生剛走出側門,就看見在圍牆邊角之處,有一個男子,低著頭,蹲在牆根上,捂著臉,似乎很是悲痛的樣子。
張生愣了一下,心中也是一跳,懷疑是不是家裡真出事了。
側門的衛兵指了指那個男子,『喏。』
張生拱拱手,表示謝過,然後沿著圍牆往男子走了兩步,張口詢問道:『敢問足下是……』
《劍來》
那名男子微微抬頭,露出了半邊臉,眼眸之中有些精光閃動,旋即放聲大哭起來,高叫著:『天可憐見!今日尚得見兄長一麵!』
那男子一邊喊著,一邊就是撲了過來,似乎是想要抱張生。
看上去像是真情流露,但是張生卻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尖叫著,『彆,彆過來!』
但是那人卻毫無止步之意,尤其是聽見了張生叫喊著彆過來的時候,便是越發的奔得急了,撲得更凶,看著幾步就要貼近到了張生身邊,藏在懷裡的右手便是掏出了把匕首,朝著張生便是當胸紮去!
張生大吃一驚,本能的往後錯步而退,但是他原本隻是個文吏,更沒有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往後退的時候左腳絆到了右腳上,便是哎呀一聲就向後歪倒了下去,結果讓刺出的匕首落了一個空。
坦三郎一擊不得手,便是又往前一步,正待揚起手來向倒在地上的張生再刺,眼角之處突然看見有個什麼黑影襲來,下意識的改變了匕首的方向,鐺的一聲將那個黑影磕飛,才發現那是一個飛來的刀鞘。
雖然說側門的衛兵和張生非親非故,但是眼見張生在眼皮底下被襲擊,也是令衛兵很是憤怒,一邊投出了刀鞘進行乾擾,一邊握著戰刀就衝了過來。
坦三郎嘖了一聲,沒敢和衛兵進行肉搏,便是朝著還歪在地上的張生投擲出了手中的匕首,然後連忙扭身就跑。
張生正手腳並用亂爬著,然後被匕首紮在了後背之上,頓時慘叫一聲,倒了下去。
『快示警!緝拿刺客!』
衛兵吹響了哨子,尖銳的哨音響起,打亂了暫時的平靜。
不久之後,在府衙之內的崔鈞便是得到了消息,微微思索了一下,便是笑了起來,笑容有些冷。『竟然做如此行徑……還真是留不得了……』
心腹低著頭,裝作什麼都沒有聽見一樣。
崔鈞又是問道,『張書左如何了?』
心腹在一旁說道:『匕首上據說是淬了毒……恐怕命不久矣……在下已經下令封鎖了消息……』
『淬毒?』崔鈞點了點頭,『這手法,專業啊……既然是專業的,那就好找了……怎麼樣,能找得到麼?』
心腹低頭,『使君放心!』
普通人若是被賊偷了什麼東西,多半就是永遠都找不回來,但是某些人被偷了,當天東西就能找回來,而且說不得還有附贈品,表示一下歉意什麼的……
包括但不限於洋大人的自行車。
所以有時候,知道是專業的人做的,反而是一件『好事情』。
『對了,傳訊出去,就說張書左供認出來,是參與了走私之事,因為想要棄暗投明,才被賊人所刺……』崔鈞說道,『就說本官給這些人一個機會,若是三日之內不主動自首者,皆從重處置!』
心腹拱手領命而去。
張生雖說快死了,但是不是沒有當場死麼?
所以張生說了些什麼,還不是崔鈞說了算?
再說了,有一些事情,是屬於想知道的時候就能知道,不想知道的時候就不知道的。太原之中那些參與走私,各種收錢的官吏,難不成那些積攢的財富是在一天之內才獲取的?所有的過程,都是秘而不宣沒有任何第三者知曉?
顯然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這種因為利益而誕生的盟約,隻要參與的人數一多,時間一長,就成為了篩子,到處都是眼,就看查不查而已。
不查,那就沒問題,真要一查,自然問題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