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潛不由得想起了後世的某些公知,看著八十年代成長起來,便是說八十年達不行啊,是垮掉的一代,然後等九十年代的時候,又開始表示這一代肯定是垮掉的一代了,要不然就是迷茫的一代,等零零年代的時候,這些公知又蹦躂出來,表示零零年肯定繼續跨。
回過頭一看,原來是公知自己垮了,便是看什麼都垮了。
若是斐潛下令,或者直接和魏延說,表示魏延的訓練方式不對,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這樣一來就會使得魏延少了自我思考和自我成長的空間,隻剩下了執行命令的死板,所以還不如用另外的方式去引導魏延,讓魏延懂得一些相互的關聯性。
魏延一般都在城外兵營之處練兵,在接到了斐潛護衛的傳召號令之後,便是來到了將軍府內拜見。
對於魏延來說,他在之前,確實是緊緊盯著頭上的目標,並沒有太注重腳下的路。
徐晃對於新兵的訓練是很有成效的,而魏延又不是那種水磨性子的人,他想要在徐晃的基礎之上,取得更高更好的成績,想到的方法自然就是加大訓練量,而在漢代的時候,還想著有什麼鍛煉科學理論?
就算是在後世,懵懂的家夥突然進行高強度鍛煉,也會引發一係列的問題,更何況這些新兵是每天都在不斷的重複著挑選爛果子的過程?
『文長,坐。來人!上茶!』斐潛放下手中的行文,對魏延笑著說道,『調查兵卒莫名腹痛之症如何了?』
魏延從懷裡取了一卷冊子出來,然後承給斐潛,『啟稟主公,這些是百醫館醫師彙總……據查,新兵之中,有多數是因為急食而不適,還有一些是在進食之後,進行訓練的時候……』
魏延一條條的敘述著。
一般來說,兵卒也是慢性病的重災區。
胃炎便是其中之一。
因為訓練導致的過度疲勞,還有暴飲暴食,飲食無序等等,都是容易導致胃炎的產生,而這些因素,又是在新兵訓練過程當中非常容易出現的,負責訓練的隻要稍微不慎,就容易導致原本的訓練,變成了折磨和損耗。
『若是未有主公提點,某豈能知曉其中關聯!』魏延拱手說道,『這新兵訓練,確實是不可操之過急,若是不明醫理,便是容易折損身軀,某之前多有魯莽,致使新卒多有病害,真是想起,真是羞愧萬分!某已經讓醫師為那些受損兵卒進行調養,所需費用由我一人承擔!所幸主公發現得早,醫師稟報說那些受損的兵卒,調養二三月之後也就基本上可以恢複了……』
斐潛點了點頭,看著魏延送上來的報表。
魏延之前確實是操練得有些太過了,從早上黎明的時候就開始,然後要到天黑,持續時間又長,強度又大,哪能不出問題?
魏延之前帶的山地兵,那都是之前黃成訓練好的新兵,算是有一定基礎的了,再後來黃成不負責訓練新兵了,變成了徐晃,而徐晃的性格比魏延沉穩多了,所以也沒有出現什麼太大的問題。而魏延一來,就按照山地兵的習慣來訓練新兵,這哪裡成?
其實不僅僅是新兵,老卒同樣有胃病的困擾。
而中醫在溫養身軀方麵,確實也有一套。
『我有個想法……』斐潛輕輕的敲了敲桌案,『兵營之內,除常備金創醫師之外,還需要再配備一到兩名的調養醫師。調養醫師專門負責軍中此類緩疾,比如身軀酸痛,腹內脹痛,嘔吐暈厥等無金創之症……文長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吧?』
魏延點頭說道:『兵中老卒,乃軍中之砥柱。得養其身,一來可以保持戰力,二來也可以收攏其心……』
斐潛嗯了一聲,說道:『身為將領,賞功罰罪,紀律嚴明,是最為基礎的,更進一步就需要大局觀了……一名新兵,自訓練開始,若是僥幸未亡於沙場,最長也不過是十餘年從軍時間,再往後便是筋骨鬆弛,氣血虧虛……若是保養得好,這時間就長一些,若是調養不當,不是這裡痛,就是哪裡疼,好不容易訓練得一身技藝,沒有葬身於黃沙之中,卻被這一身病痛所敗……何嘗不是憾事?』
魏延默然點頭。
『馬老將軍現在,每逢陰雨之時,就是一身酸痛罷?』斐潛又是問道。
魏延愣了一下,旋即低低歎了口氣,『確實如此。』
斐潛提及馬延的那些傷痛,魏延心中忽然覺得心有戚戚。之前斐潛讓魏延去調查研究究竟怎樣的訓練才算是合理,如何才能不讓新兵在訓練當中折損,魏延雖說領命,但是其實並沒有將這一件事情看得多麼重要。兵卒麼,不往死裡練,怎麼能成才?不下死功夫,哪能活下來?
而現在斐潛提到了馬延的一身病痛,魏延才有些恍然,覺得斐潛並非是為了那些兵卒,也是為了像是馬延等,包括魏延在內的這些將領考慮,頓時就覺得研究這個兵卒緩病,身軀疼痛的舉措,確實是十分有必要了。魏延心底那些之前隱隱約約的不滿,也被徹底的清掃而空,甚至開始佩服斐潛的高瞻遠矚,謀劃深遠起來。
旁人的利益畢竟沒有自身的利益來的更感同身受一些。
果然隻有驃騎大將軍才能謀劃得這麼遠!
魏延不由得低頭而禮,『主公仁慈無雙,延深感佩服!』
斐潛笑了笑,擺擺手,『如今此事,正是文長揚名之機也。』
『啊?』魏延愣了一下。
『古往今來,薑公六韜,亦或是孫子之策,皆言兵卒訓練,不外金鼓令行禁止之法是也,從未涉及兵卒身軀體能極限傷痛此等之事。』斐潛緩緩的說道,『周公之時,民多愚昧,知進退,明旗幟,便可為陣也。後春秋戰國始有兵法之說,設伏,佯敗,圍而攻之,避強擊弱,如此方需兵卒令行禁止,配合有度……』
『而今……』斐潛看著魏延說道,『兵法又有其變,文長正當其時也!精兵若為單,可一抵三!若為五百則足可勝三千!此為何故?』
斐潛還沒說更誇張的情況呢,比如那個孫十萬……
確實也是如此,從上古時期的為了部落,大家一起掄骨頭棒子,人多就是力量大,到了夏商周直至春秋早期的農兵菜鳥互啄,再到戰國時期各種下三路的手段層出不窮,最後到了漢代當下,精兵和農兵的差距越發的明顯,若不是五胡亂華將這個演化進程打斷了……
如今走精兵路線的斐潛,在前後幾次戰役當中,都展現出了精銳裝備的作用,也同樣使得精銳兵卒越發的重要起來,否則即便是裝備再精良,若是配上了一群隨時可能倒戈的奴隸兵,恐怕也是起不了什麼作用,說不得就像是牧野之戰那樣,反而成為了對手落井下石的那塊石頭。
『欲練精兵,如何訓練方為有效?』斐潛緩緩的說道,『昔日公明已經是略有章法,唯待文長將其補全!何以遴選精兵?既不傷兵卒,又可成精銳!自然需妙法也!若是文長得全此法,其他且休論,這講武堂之內,當有文長之名居於上!』
魏延頓時咧開嘴嘿嘿笑了起來,然後勉強忍住,說道:『此事全憑主公深謀,延豈敢居功?不可,不可!』
斐潛拿起方才的那本魏延呈送的冊子,『莫非此冊也是我寫的不成?若是如此,豈不是我來搶奪文長之功?』
『這……』魏延怔了一下,旋即離席拜倒在地,『臣定然不負主公所托!全此妙法!為主公再練精兵,征戰八荒!』魏延頓時覺得渾身充滿了鬥誌,準備認真對待,好好整理一番。
斐潛上前,將魏延攙扶而起,然後又是勉勵了幾句,讓魏延重新落座喝茶。
喝了一會兒的茶,斐潛又是說道,『除了此事之外麼……龐德公有恙,士元要去一趟宛城,這去麼,應該無憂,隻不過等到回來的時候……畢竟宛城之中,人多眼雜,不像是長安三輔這般清淨啊……』
魏延目光一凝,『主公之意是……恐有人走漏風聲,然後荊州曹子孝……』
斐潛點了點頭說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魏延嘴角一抿,沉聲說道:『主公請放心!屬下這就暗中加派人手!若是曹子孝不動妄念,倒也罷了,若是膽敢冒犯,某定然讓其知曉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