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術,這幾乎是武裝牧民最引以為傲的技能,而現在他們覺得臉上生疼。
大多數的牧民,這一輩子都是和馬匹在打交道,很多牧民甚至可以不用馬鞍,然後在馬背上翻跟頭,至於什麼馬腹藏身,飛蹄摘花,倒立於頂等等的動作,這些牧民都可以完成,像張遼等人在高速當中機動轉彎,很多武裝牧民也同樣可以做得到。
可是一個人做,和千人一同做出來,效果完全不同,當人數越多,想要相互配合就越難。
西域聯軍進攻軍寨的時候,一個波次最大的配合數目是多少?
大概五百人左右。
在往上增加不是不可以,就無法精細的進行控製了,就像是之前西域聯軍佯攻的時候做得不錯,可是等到後麵要真動手的時候卻手忙腳亂自己給自己添堵。
如今漢人展現出來的協調統一騎術,讓幾乎所有的西域聯軍都在心中重新掂量了漢軍的分量。
如果說呂布之前在西域將什麼是力量,將暴力美學儘顯無疑的話,那麼張遼帶來的就是技巧上的淋漓儘致。上千人幾乎在同時進行偏轉,轉移身體的重心,幫助戰馬進行轉向,在這個過程當中不允許任何一個騎兵出錯,因為一旦出現就會導致連鎖反應,可能會引起更多的後續騎兵失誤,人仰馬翻,那就不是驚歎,而是笑話了。
龜茲人眼睜睜的看著漢人繞過了他們,朝著其他的西域聯軍而去,有的龜茲人著急的想要跟著漢人一同轉向,但是他們才一開始偏轉,就相互撞擊在了一起,最終隻能是眼睜睜的看著漢人揚長而去,那種內心之中不由自主的升騰起來的無力感,讓龜茲人好不容易鼓動起來的士氣頓時就像是迎麵被潑了一盆冰水,原本狂熱的情緒也隨之降了下來。
原本看著龜茲人去攔截漢人,就有一些西域聯軍的部隊開始集結,但是這些西域聯軍的陣列根本就沒有能夠有足夠的時間,等他們發現龜茲人根本無法阻擋漢人的馬蹄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一些人呆在原地,而另外一些人則是沒等集結完全就出發了,混亂不一。
張遼帶著漢軍鐵騎,直接撞進了這些脆弱的西域聯軍防線,一時間人仰馬翻,血肉橫飛。
『他們來了!來了!該死的!彆在磨蹭了!沒穿甲的也站好隊!』塔克薩跳著腳,幾乎將嗓子吼破,『準備迎戰!那個家夥敢後退,我就殺了他!我一定會殺了他!我發誓!』
雖然說誰都清楚,沒有穿上盔甲,沒有完整隊列的防禦體係,會導致防禦力大為下降,但是總比不防禦要好一些。
如果這個時候塔克薩有閒心轉過頭去看他自己的這些直屬兵卒,就會發現某些自詡武勇的家夥在一身鐵甲之下,持著的長槍在微微的抖動……
頻率和塔克薩自己的小腿是一樣的。
漢軍鐵騎依舊在瘋狂的突進,西域聯軍就像是一塊巨大的肉塊,被切割而開,流淌出血紅蛋白。
漢軍隊列裡,張遼處於相對靠前的位置,但不是最前方。
這一點和呂布的習慣有所不同。
不知道是因為呂布自詡武勇無雙,亦或是赤兔馬也喜歡在前麵當馬王,反正隻要是呂布出陣,那麼呂布一定是在最前麵,並且呂布還會穿上及其拉風的戰甲,扛上與眾不同的方天畫戟……
而張遼則是穿著和普通騎兵乍一眼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同的盔甲,隻有離得進了才會發現一些細節上的不同,比如更加精致和堅固。同時張遼不會身處第一線,而是給自己留出了一些反應的餘地,就像是當下在衝擊的過程當中,張遼也會遇到一些西域聯軍精銳的攔阻。
張遼當下就發現在前方,急馳而來的十餘騎,人馬的步調完全一致,顯然就是西域聯軍當中的精銳勇士,當中一人,身上跳動著魚鱗一般的寒光。
張遼微微眯了眯眼。
不是因為寒光刺眼,而是此人以衣甲觀之,縱然不是貴霜軍的高級軍校,起碼也應當是西域邦國的某個大頭領。
所以,當殺之。
轉眼之間雙方便是交錯而過,相互之間刀槍撞擊聲音連綿響起,對方人少,不敢強衝,隻是憑借武藝和兵甲侵削漢人隊列。
張遼將長槍往身後一背,雙腿用力一夾緊,戰馬吃痛,便是加快了些速度,往前躥去,就像是一個急切的想要脫離躲避戰鬥區域的小兵……
戰鬥的本能,有時候很有用,但也有時候會害死人。
若是張遼什麼都沒有做,說不得這些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根本不會注意張遼,但是現在張遼的行動無形當中就和其他漢人兵卒有了區彆,頓時就吸引了這幾個對衝而來的人注意力,讓他們的目標從一旁的其他漢人兵卒身上,轉移到了張遼這裡。
就像是獵狗本能的會追逐逃跑的獵物一樣。
西域精銳勇士高聲喝了一句什麼,不知道是在罵人,還是在招呼什麼,便是直接一矛向著張遼紮來!
在西域精銳勇士看來,這個手中似乎丟掉了武器的漢人騎兵,無疑就是整個隊列當中薄弱的點,也是最容易攻破,並且可以造成連鎖反應的破綻!
隻要將張遼殺了,那麼當張遼倒下的時候,就有可能會絆倒後麵的漢人騎兵,進而使得漢人騎兵整個隊列的速度下降……
可是就在西域精銳勇士朝著張遼猛刺,招式用老的時候,張遼身軀忽然扭動了一下,在錯過了對方長矛矛尖的一瞬間,爆發出了驚人的技巧和力量,長槍從身後如同巨蟒一般跳躍而起,越空而至,鋒刃高速的切割開了西域精銳勇士的軀體,發出無比淒厲的銳響,所到之處,便是皮開肉綻,血肉橫飛!
張遼長槍去勢不止,直指那名穿著鱗甲的西域將領!
漫天血霧之中,那名西域將領顯然沒想到他的護衛竟然一招就被張遼秒殺,不過他顯然也沒有太當回事,畢竟在戰場之上,生生死死都是有可能的。他在找張遼,但是眼前的這些漢人騎兵看起來都是一個樣子,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彆……
在這樣的思緒下,那名西域將領下意識用熟鐵棍直接往外一封。
可是下一刻,意料之中的『鐺』的一聲,並沒有出現,旋即西域將領心中便是猛的一緊,然後兩眼發直,其脖頸上便是噴出了大量的鮮血,直接倒栽下馬,一條腿還掛在了馬背上,被戰馬帶著在地上一蹦一蹦的拖著走。
『¥#@@!』
幾名殘存的西域精銳勇士大聲的呼喊著什麼,似乎在喊著死去的西域將領的名字。
張遼微微瞄了一眼,然後便是抖了抖長槍,重新隱匿在了隊列之中,繼續向著塔克薩的中陣大旗的防線往前奔馳而去。
由於前來攔截張遼的這個連名字都沒想好的西域邦國將領忽然被殺,導致後續跟來的其他西域兵卒也失去了指揮,驚慌失措的停了下來,叫喚著一些張遼聽不懂的話語,彼此好像是在詢問著什麼,神色惶恐不安……
可惜自己的兵馬還是少了。
張遼微微有些歎息。
若是再多一倍的人馬,張遼說不得就會分成兩組,就像是剪子一樣從兩個方向上切割,將西域聯軍的血肉一塊塊剪切下來!
不過,這事情也是無奈。
塔克薩有塔克薩的問題,張遼同樣有張遼的困難。
雖然張遼並不是擅長將內部矛盾轉嫁到外部的老手,但是他對於兵卒之間的關係和情感的波動和變化,還是非常了解的。
西海城的這些兵馬,原本受挫回歸,便是士氣跌落了一次,然後又是張遼等人前來和呂布發生了衝突,之後呂布悍然而走,便是將西海城的兵卒這種不穩定的情緒,幾乎推到了懸崖邊緣!
最為穩妥的辦法,當然是等待驃騎大將軍的後援。
雖然這樣,會導致軍寨之中的兵卒,徹底的成為棄子。
雖然說蒙化在前往軍寨的時候,就應該有這個覺悟……
可是張遼並不想要這樣。
他覺得在西域之中,已經有太多的東西被舍棄了,若是連軍人的尊嚴和情誼都被拋下,那麼最後會剩下什麼?
底層的兵卒的要求,真的並不多。
普通的民眾會害怕受傷,害怕死亡,而這些底層的兵卒將自己的性命毫無保留的奉獻出來,僅僅是為了能得到功勳,能得到改變自己,改變自己下一代的微薄希望,即便是大多數人都可能會死。
為了這一點點的希望,西域的這些兵卒在受到了明顯不公平的待遇,被克扣了兵餉,錢糧,甚至還有各種刁難打罵,被那些肚子都是肥油的蠹吏騎在頭上的時候,依舊忍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