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上濺出了火星。
張濟被撞得往前踉蹌了兩步,就覺得背後火辣辣的一片生疼!
『不可能!』不管是張濟還是攴胡赤兒,都在這個瞬間有些呆滯。
張濟是沒想到攴胡赤兒竟然會動手,而攴胡赤兒是沒想到他竟然沒能捅穿張濟的盔甲!
沒錯,紮破了,但是沒能捅穿。
攴胡赤兒原本以為,張濟所穿的鎧甲就和當年一樣,不過是一層鐵片而已,但是捅下去的時候,才感覺到手中滯阻,再加上張濟扭身躲避,力道竟然續不上去,捅不透,紮不穿!
在下一刻,張濟的護衛便是撲了上來,有的將張濟護住,有的則是衝上去撞在了攴胡赤兒身上,有的奪了攴胡赤兒手中的刀刃,有的則是舉刀就砍。
鮮血噴濺而出,皮袍和盔甲,那是兩個概念。
『赤發鬼!豎子竟敢!』張濟又驚又怒,『我將你當做兄弟!我和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害我?!』
攴胡赤兒噴著血沫,死死瞪著張濟,嗬嗬了兩聲,便是斷了氣。
兄弟?
什麼才是兄弟?
嘴上說大家都是親兄弟,實際上是讓兄弟送快遞?
張濟以為的兄弟概念,或許在攴胡赤兒砍下了牛輔腦袋的時候,攴胡赤兒他就已經沒有了和張濟一樣的兄弟概念了。
張濟摸了一下後背,有些血。
護衛大叫著,讓營寨之中的醫師前來。
醫師急急的奔來,看了一眼張濟的傷處,便是吩咐護衛道,『解甲!不解開我怎麼治?』
說完,醫師走到一旁,撿起了攴胡赤兒所用的短刃,湊近了聞了聞,然後又仔細在陽光下看了看,呼出一口氣,『還成。應該是沒淬毒。』
醫師打開了醫藥箱,看了看傷口,說道:『入刃不深,清洗包紮一下即可,不用縫線……我要噴些刀子酒了,將軍忍著點……』
高度酒噴在了背上,頓時傷口之處就像是火燒了一般。
張濟抽了一口涼氣,咬著牙沒說話,隻是呆呆的看著他身前解下來的盔甲上麵的那個小豁口。
攴胡赤兒用的是破甲短刃,這種尖銳且狹長的短刃,原本應該是可以很輕易的捅穿牛皮甲的,也能捅穿一般的劄甲,就算是捅到了鐵片上,也會紮入鐵片的縫隙裡麵,基本上都防不住。
當然攴胡赤兒也沒有這個技術去打造什麼三棱刺,隻是扁平尖銳帶血槽的短刃。
而現在麼,幸好新型的盔甲結實,鐵片之間是有鐵絲勾連的……
看起來像是普通的牛皮繩,但是實際上絞進去了鐵絲。
或許攴胡赤兒從未想到,或是他也沒有真正見過,如今驃騎之下的將軍校尉級彆的盔甲,已經和當年大漢所用的盔甲差彆很多了,甚至和關中自己一般對外銷售的盔甲都有很大差彆。
雖然表麵上看起來似乎差不多,但是不管是做工還是材質,細節上都有些差異。
一般賣到山東的盔甲,款式看起來都一樣,真上手了就會知道,軍製品更紮實,細節更到位,而銷往山東的就會『單薄』一些。就像是後世某些廠家,在上台展示,以及第一批高價賣的手機,用料都是最好的,等要價格降下來促銷的時候,就更換成為第二流,第三流的供應商……
反正看起來都一樣,不詳細檢查根本不知道。
張濟在刺痛和護衛提醒之下,便是本能的扭轉和躲避,也就使得攴胡赤兒雖然入刃,但是角度斜了,自然就紮不深。
如果依舊是大漢當年在西羌叛亂之時使用的盔甲,那鐵片脆得就跟土疙瘩似的,一捅就裂開,一紮就透,那麼現在張濟必然是重傷。然後攴胡赤兒順勢一勒脖子,張濟重傷之下又無法反抗,護衛投鼠忌器不敢動手……
『將軍,收拾好了。』醫師動作很快,似乎轉眼就包紮好了,張濟甚至都還沒有什麼反應過來,隻覺得背後灑了止血傷藥之處的火辣辣降下來了,甚至還有些冰涼的感覺,『五天之內不碰水,結了痂就差不多了。』
在軍營之中,醫師在金創科上的經驗值無疑是最高的。
醫師準備走,卻被張濟叫住了,『我這隻是小傷……傷了些油皮而已……』
醫師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點了點頭,『這是自然。油皮之傷……不過依舊不能碰水。』
張濟點了點頭,『多謝醫師。』
『不客氣。』醫師走了。
『將軍……』護衛上前,向張濟請罪。怎麼說他們都是保護不力,讓張濟受傷了。
當然,如果硬要杠的話,也可以說是張濟沒跟他們配合好啊,張濟轉身擋住了他們的視線和行動路線啊,攴胡赤兒的動作太快了啊,天氣太陽太大晃眼了啊,旁邊輜重車太吵影響分神了啊……
張濟擺擺手,很是寥寥的歎了口氣,『砍了其首級,再加上那柄短刃,匣之,急送使君之處。來,與某穿甲!巡營,然後……按照計劃出發!』
『將軍!』護衛上前,似乎是想要讓張濟停留修整。
張濟擺手,『按我吩咐的去做!』
隨著張濟在營地內出現,營地內的些許躁動很快就平息了下來……
……(=`ェ=)……
『赤發鬼動手了?那得手了麼有?』
『距離太遠了,看不太清楚,似乎是中了,但是又像是沒有……』
『那到底是得手了還是沒有?得手了就是得手了,沒中就是沒中,怎麼會又是中了,又像是沒有?』
『實在是太遠了……小的不敢靠得太近,隻看到營地之內有些紛亂……後來那將領又好像騎馬巡營,然後就平息下去了……小的也不清楚究竟是怎樣……』
『……行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一個黑影離開了,但是仍有幾個黑影留在原地。
『這個該死的赤發鬼……簡直就是亂來!這樣一行刺,豈不是反而證明了張氏是無辜的?真不知道這家夥的腦袋裡麵裝得都是什麼?!』
『還能裝什麼?胡人不都是如此麼?指望他們能有智慧,還不如指望一隻驢能變成一匹馬!』
『早知道這赤發鬼要行刺,我就應該給他一把淬毒的刀……』
『呃……也是啊……』
不過現在說起來,什麼都晚了。
兩三個黑影湊在一起,有些發愁。
其實這個計策,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過,就是離間計而已。
哦,離間計啊,不就是離間計麼?
便是三歲孩童都能看得出來,這又有什麼不懂的?
可問題是,在實施的過程中,並不會像是設想的那麼順暢。
就像是攴胡赤兒,完全就沒按照他們的計劃來辦。
原本的計劃,根本就沒有要殺張濟這一條,也沒有說要挾持奪軍什麼的,就隻是見麵,遊說,然後不成就算了,而作為接應的人則會剛巧看見了攴胡赤兒從張濟軍營裡麵出來的一幕,然後就自然會散步得到處都是……
就像是後世杠精嘴裡的那把刀一樣。
懷疑的種子隻要種下,總就是會開花結果的,尤其是在雙方對壘的階段,稍微有些認知上的偏差,就會造成巨大的影響,最終變成無法控製的結果。
長平之戰的例子擺在那邊,眼珠子沒瞎的,當然都看得到。
當年秦軍不可謂不強,可是要在上黨地區和趙軍作戰,彆說攻克什麼壺關了,就是一條丹水都越不過去!要不是換上了急於求成的趙括,被白起抓住了一波反打的話,還不知道要僵持到什麼時候,而且關鍵是趙括紙上談兵,竟然為了所謂兵貴神速,沒帶後勤補給……
同時,如果不是白起坑殺趙卒,趙國後續也不會崩得那麼快。
沒有人來防禦防線了。
而這,就是這些黑影,想要達成的目標。
他們不在乎在關中三輔傳出將相不和的具體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們就像是後世網絡上的水軍一樣,攪和大就好了。
張濟當下是上黨的守將,所以他們針對的就是張濟,如果換一個人來,他們就會針對的換來的這個人,他們根本不在乎事情真相是什麼,他們隻想要將手裡的黑水潑出去,隻想著將刀子捅出去,不管是捅到誰都行。
『收拾一下,我們也準備走了……上黨這邊,估計很快就會戒嚴了,就算是不戒嚴,也沒有什麼好搞的地方了……必須換一個地方……』
『去哪裡?』
『我們是商人,不是麼?當然是去有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