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7章此為所圖,不外有三(2 / 2)

詭三國 馬月猴年 10088 字 8個月前

周瑜不由得一愣,然後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

……

平陽。

荀諶緩緩走進堂內。

範先跪拜在地,似乎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

時勢易移,當日荀諶抵達平陽的時候,雖然頂了一個潁川荀氏的名頭,但是哪裡能夠入得河東士族豪右的眼?

就算是當年斐潛在經營平陽周邊,興修水利的時候,河東士族豪右也沒少等著看笑話。

華夏說風涼話,看笑話,似乎是一種傳統。

就算是當年斐潛經營平陽略有起色的時候,也沒少人琢磨著想要參一手,因此在楊彪裝模作樣到了河東的時候,那些士族才會默不作聲。

結果斐潛不僅是擋住了楊彪的侵蝕,讓河東地方豪強大出意外,又加上鮮卑來了,河東士族豪右才縮回了伸向平陽的觸手。

結果等到斐潛打敗鮮卑之後再想要動手,斐潛已經有兵也有名望,想要下手就不容易了。也不是說這些人就多愚蠢,而是這些人已經習慣了,等到斐潛露出獠牙的時候,這些家夥才明白原來斐潛不是獵物,還是獵人。

現在荀諶作為斐潛在平陽之處的大管家,甚至可以說是斐潛封地的國相了,言行之間自然是日益威勢漸重,那些之前或許在背地裡麵嘲笑荀諶不過是一個被潁川荀氏趕出來的除名子弟,現在也自然是提都不敢提。

大漢之中,三國時期,政治就是這麼的奇怪。就像是諸葛兄弟分彆在三個國家,也都可以各自安好,明麵上各自都是為了自家主公所計,可是背後也是為了諸葛家族。

似乎各地諸侯,即便是到了三足鼎立的時期,相互打生打死的時候,也沒有說要某個家族保持『純潔』的思想,『統一』的行徑,似乎都默許了這些家族分散投資。就像是後世資本家在股市裡麵同時當空頭也當多頭,還能當雞頭,呃,基頭,反正不管股市怎麼變動,都是他贏。

大漢的士族體係,一直到了唐代科舉之前,都是一個掌握著行政話語權,法律解釋權,生產資料所有權,同時也掌控著一定的生產技術,甚至同時把持著大部分的地方商業產業機構,還兼有地方鄉民組織權的龐大體係!

三四百年沉積下來,真不是杠精一句話說改就能改,說殺就能殺的。

這種形態甚至可以說,從漢代一直延伸到了明清。

當然明清時代,這些士族又是新的一個變種,大概就類似於後世的那個病毒。當人覺得自己已經想出應對上一個變種,打了疫苗的時候,下一個變種就會飆出來,一巴掌扇在人的臉上,雖然說可能沒有第一代那麼凶猛,但是如果小覷了他……

大萌當時為了多收些江南的稅收,結果不僅是搞出了土木堡,還順帶淹死了不少的皇帝和皇子。就算是皇帝又是如何?當地方力量淩駕於中央,然後中央試圖要收權的時候,一樣說落水就落水,說暴斃就暴斃,泥頭車隨時待命!

後世越南想要收點富人稅,差點直接鬨翻天……

要清除病毒細菌,杠精表示,消炎啊殺菌啊,幾萬單位不夠,幾十萬單位,再不夠就上百萬單位的消炎藥!

確實,士族就像是在人體身上的真菌和細菌,除非真的將人囚禁在一個完全無菌的密閉空間之內,否則就不可能斷絕其侵染。這樣一個龐大的利益團體,與華夏封建王朝始終勾連,將華夏王朝一個個的拖得虛弱不堪,最後和其同歸於儘,又在新的宿主身上重新複蘇。

但是有點腦子的人都清楚,有的真菌細菌是有益的,可以幫助人消化食物,吸收營養,而同時大多數的細菌真菌都是有害的。消炎藥一下,就是連著好的壞的,包括人體自身的細胞一同殺殺殺,剛開始的時候或許有用,但是也同樣損傷了人本身的機體,到了後期細菌真菌產生了抗性,就需要更大規模更大副作用的消炎藥,最終錢花了,人也遭罪,甚至未必能多活幾年。

因此華夏中醫講究的不是一味的抗菌滅菌,而是平衡。

驅邪扶正!

正氣一生,自可驅百邪!

但凡是人,總要為身後計,為不在位計,為自家親族計。

注意這說的是人,不是偉人。

偉人很少,俗人很多。

範先就是一個俗人。

所以範先覺得自己沒有錯。

他想要的東西,有很多很多……

當他想要,卻發現無法得到的時候,是放棄,還是冒險一搏?

若是範先會放棄,他就不會養著那麼多門客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到時代的湧動,波濤的變化,甚至還有一些人會以為他們就是弄潮人,可以在風尖浪頭上翩翩起舞。

『起來說話罷……』荀諶看了一眼範先,不動聲色的緩緩說道,『汝此番特意求見於某,所為何事?』

範先緩緩的抬頭,話在嘴邊的時候,還是略有一些猶豫。

就像是說謊的時候,總是有那麼一分的遲疑,一旦說出去,就必須為一個謊言延續無數的謊言,可是在大多數的時候,謊言比真話更容易說出口。

『小人鬥膽求見荀長史,乃私下尋思著,可為驃騎大業自效出力之處……如今河東有流民之煩憂,而小人於北屈之處,略有些田畝,原奉於驃騎,用於安置流民……小人還有些門客,雖說上陣未必有膽,但多少也有些武勇,可用於平日協助巡檢統管……』

這些都是範先之前就想好的,也就呼嚕嚕倒了出來。

其實很簡單,就三字,大誰何。

荀諶聽著,微笑著,等範先都說完了,才緩緩的說道:『汝有此報效之心,想必主公知曉了,也會甚為欣慰。』

可沒等範先的笑容掛在臉上,荀諶又是說道:『如今多是煩擾河東百姓,已然是令主公心中不安……若是再侵河東私地,豈不是有誤主公仁德清名?此事不妥。但還是多謝有心了。』

範先不由得心中猛的一跳!

沒想到荀諶竟然如此敏銳,直接一刀就紮向了核心要害!

表麵上範先說拿出自家地來安置流民,似乎是一件大好事,可是如果將這個事情反過來說呢?為了安置流民,用了範先的私人之地!

範先再強裝一下笑臉,表示都是自家自願的……

其餘的河東士族豪右會不會相信這『自願』二字?

範先連忙強笑道,『荀長史哪裡話來,若不是驃騎拒胡賊,滅白波,豈有今日之河東乎?小人居於北屈,消息不通,近日方知有大理寺卿有令,召集私兵家丁……小的平日也是苦惱,些許門客,也不知道算不算得私兵……若是防賊倒也寬裕,但論實在說,無一人上得陣,經得廝殺。若是大理寺卿要從中選練精兵出來,實為緣木求魚……不過,小的這些人也有他用,有善營建者,有善禦車馬者,有善獵走獸者,有善辨花草者……若儘其用,倒也不差……』

『小的原先家中略有浮財,年少之時也愛耍槍弄刀……故而招募了些門客……』範先露出了一臉苦笑來,『然如今年歲增長,這家財麼……也是用得一日少一日,有心散了這麼些門客,又是多年交情,難以說出口來……再加上這些門客也都有家小,若是沒些嚼用度日,絕了一家老小吃食,也是不美,故而小人也就隻能是硬撐著……如今聽聞大理寺卿招募用於公處,小的也就放心了……多少算是給這些門客一個交待,求一個生路……』

範先這番話,說得真真假假,情緒流露之處,也有些慷慨激昂,到了後麵甚至有些淚花崩顯出來,儘顯一份拳拳之心,至誠之意。

荀諶靜靜地聽完,捋了捋胡須,然後便是笑了笑,說道:『汝這些門客,未必真就人人都是願意換個地方罷?』

範先笑道:『荀長史說的是,不過小人已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少數若是實在不願走的,小人也就再支撐個幾年,勉力養著……但其餘大數還是願意投於驃騎之下……不需要荀長史多加如何照顧,就是給口飯吃,也就是了……』

荀諶微笑著,點了點頭,『如此……也不能寒了汝一片報效之心……不過倒也說清楚了,主公之處自有律法,遵紀守法乃是首要之事……』

範先忙不迭的答應了,然後便似乎是興高采烈的下去。

等範先走了之後,司馬懿從廂房裡麵轉了出來,目光盯在範先的背影上,然後嘴角慢慢的咧出了一絲笑意……

荀諶也走出了廳堂,站在司馬懿一側看了幾眼,然後問道:『都聽到了?』

司馬懿拱手應是。

『仲達怎麼看?』荀諶問道。

司馬懿笑著,鋒芒畢露,『此子所圖,不外有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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