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能給碗熱湯……這吹死人的寒風,我感覺都像是要成為肉乾了……』
『麻辣個蛋……不就是個假軍侯麼,能有什麼功,砍過幾個敵軍腦袋?在我們麵前抖什麼威風,有種去曹軍麵前抖去……』
『哎喲嘿,就算是家主都沒這麼使喚過小爺,現在真是遭了大罪了……』
這些抱怨聲音起起伏伏,不大不小,不長不短,一個落下去,便是另外一個浮起來,如果李貳不回頭,那麼就恰好讓李貳可以聽得到。如果李貳一回頭,這些家夥又是一臉無辜的樣子,就像是方才說這些牢騷的根本就不是他。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發牢騷,也有不發牢騷的,但也不會開口製止,甚至還相互交換著小眼神,就看李貳如何應對。
李貳確實是沒想好怎麼應對……
發牢騷是作為下層兵卒唯一的情緒宣泄。
誰沒牢騷,李貳也有,隻不過不說出來而已。另外,李貳他沒能琢磨透司馬懿的命令究竟是什麼意思,什麼目的。
帶著這麼一隊大爺小爺,確實不像能乾點什麼事情的,既然如此,司馬懿又為何硬性要求一定要出關呢?就像是這些家夥說的一樣,就算是沒辦法出關野戰,但是在守關的時候,好歹能幫著抬個木頭搬個石頭總是一個勞力罷?
所以,除非是有什麼必須要讓這些家夥出來的目的。
可李貳暫時沒能想出來,所以他就沒什麼心思去管理這些大爺小爺的嘰嘰歪歪,隻要這些家夥不妨礙行進……
『軍侯!』
猛然之間,一聲呼喝打斷了李貳的思路。
李貳回頭,便是看見他手下那些原本屬於驃騎的精兵,正在押著一個賊眉鼠眼的家夥走了過來。
李貳眉頭一皺,『逃兵?』
一看這樣子,都不用兵卒特意說明,李貳就猜得八九不離十。
李貳先叫了一聲,讓全軍暫停,然後轉過來,等著後麵三人押著那家夥到了近前。
一名什長模樣的兵卒上前稟報,『軍侯,此人假稱腹瀉,隱藏於山灌之後,意圖逃亡!兵卒王二發現異常,將其當場擒回!』
抓回逃兵,也是有功的,小功。
雖然就像是蚊子腿,也算是塊肉。
李貳點頭,讓軍法官出列,問道:『此子該當何罪?』
雖然那個家夥一直都在叫喊著自己沒有罪,隻是腿軟了,肚子疼了,根本就不是想要當逃兵雲雲,但是沒有人會相信他。
人有三急沒有錯,但是不管是小解還是腹瀉,在不緊急行軍的時候,是允許暫時離開隊列,但是必須在事後立刻歸隊。畢竟小解和腹瀉是不好控製的,而普通大解麼,憋到地頭了再說。
如果是在急行軍的時候,甚至連尿都要拉在身上……
這種假說腹瀉,然後躲到一旁的,就算是沒跑遠,也是一樣算作是逃兵的行為,並不是說一定要跑出去多遠,被抓住了才算。
軍法官是李貳的衛兵充當,聽聞李貳詢問,便是麵無表情的沉聲說道:『托傷作病,以避征伐,捏傷假死,因而逃避,此謂詐軍,犯者斬之!』
李貳揮手,『斬!』
李貳不是不明白這家夥究竟犯了什麼罪,但是叫軍法官特意說出來,這就叫做規矩。
作死的那個家夥這才明白,軍法真不是討價還價,是可以開玩笑的,於是嗷嗷叫著,一邊哭一邊喊,表示自己是第一次,自己還有用,自己不小心,自己能給李貳牽馬引蹬,帶路服侍……
但是執行的兵卒根本就沒心思聽他嘮叨叫喊些什麼,將其拖拽到了道邊,然後一腳踹倒,便是一刀砍下。
鮮血噴濺而起,人頭咕嚕嚕落地。
兵卒提著人頭回來,交到了李貳麵前驗看。
這同樣也是規矩。
李貳目光掃過那些『大爺小爺』們,然後揮了揮手,『繼續前進!』
這一下,這些『大爺小爺』們立刻就老實多了,一聲不吭的次第向前。
李貳走著走著,忽然心中有個念頭一跳!
他忽然猜測到了司馬懿讓他帶著這樣一群『大爺小爺』出戰,究竟是什麼意思……
『天殺的司馬!』李貳在心中暗罵,『該死,該死!怪不得號令是如此的含糊……』
——
王屋山麓。
王屋山之中,有一處說是軒轅黃帝祭天的場所,『黃帝於此告天,遂感九天玄女、西王母降授《九鼎神丹經》《陰符策》,遂乃克伏蚩尤之黨,自此天壇之始也。』
所以王屋山也被稱之為天壇山。
向蒼天乞討靈丹妙藥,神仙法術什麼的,都是人之常情。在麵臨暫時無法以人力來解決的困難的時候,總是希望自己能得到上天的偏愛……
上古的神仙,獸形居多,因為那個時候人類覺得自己的爪牙明顯不如獸,體力也不如獸,獸凶猛而人脆弱。
古代的神仙,開始出現人形,因為那個時候人類開始有了兵刃盔甲,甚至可以持刃單挑猛虎,所以人形神仙就多了,除了少數蠻夷胡戎之外,崇拜獸性的就少了。
而後世的『神仙』,因為科技的發展,技術的進步,從人形態,就漸漸地賽博化了,向天再借五百年的詞,或許就該改成給個係統,或是充值VIP五百年……
這就是千百年來,人類相同的期盼。
其實這些期盼,都是因為人類對於某些事情,感覺希望渺茫,所以隻能以此來給自己聊以安慰而已,就像是夏侯淵也不知道曹操攻打關中究竟能不能成功,成功之後又能怎樣,但是他依舊會想著,隻要按照原先製定下來的戰略計劃走,就一定會好起來。
是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至於這個『好』的定義,或是其範圍究竟是什麼,夏侯淵其實並不清楚。
他準備在這裡襲擊那些從軹關而出的驃騎人馬。
因為需要伏擊隱蔽,所以夏侯淵等人不能燒水煮食,所有人都必須枕戈待命,隨時準備出擊。
夏侯淵坐在一塊石頭上,啃咬著又乾又硬的餅子。
餅子很硬,硬到直接咬都咬不動的,隻能是用尖牙撕扯下一小塊,然後飲一小口水,在嘴裡潤軟了一些,才能咀嚼得動。
沒有馬奶酒,隻有酸漿水。這水不僅是酸的,更是有些發酵的臭味,但是夏侯淵卻像是根本聞不到,仰著頭,咕嘟嘟的灌下去。
啃了餅子,灌了小半袋的酸漿水,夏侯淵就算是吃喝完畢了。他摘下兜鍪,在石頭上磕了磕,然後又撓了撓後腦勺,將臟亂的頭發抓得更亂了。長時間沒有洗涮,導致他身上不僅是遍布泥灰,也有不少的蟲子虱子什麼的,在他的毛發之間攀爬。
這所有的一切,他都能忍受。
身上再臟,吃喝再差,都沒有關係,隻要最終能夠獲得勝利!
如果當初……
夏侯淵咬緊了後槽牙。
如果上天能夠再給夏侯淵一次機會,他一定要洗刷自己的恥辱,重新振奮夏侯氏的榮耀!
現在似乎這個機會就在眼前!
猛然之間,遠處有曹軍斥候急急而來,奔到了夏侯淵的麵前,『將軍,他們來了!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