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一引,可真不是拿個旗幟去晃蕩一下。李典等人又不是找不到路,所以護衛所言的『引一引』,必然就是穿上曹真的盔甲,裝成是曹真本人來引誘李典上鉤。
可這樣的行為,意味著極大的風險。
護衛此言,就幾乎是豁出命去了。
曹真沉默著,身軀往後坐到了地上。
『不用了……傳令下去,準備撤軍……』
『將主!』
曹真抬頭而望,看著那狹窄的的天,『傳令去罷……李曼成,他不會上當的……』
曹真明白了李典的選擇。
如今的李典,之前能穩住不來襲擊鍚縣,現在同樣可以穩住不來追擊他。
而對於曹真來說,不貪功,不冒進,穩紮穩打的李典,就像是眼前的石壁一樣,根本無法撼動。
護衛見曹震主意已定,便是站起身來去傳令了。
麵對這樣一個沉穩到了極致的對手,曹真確實頭疼。
繞道顯然不成了。
雖然之前氐人向導說過,還有一條路可以通往木蘭塞後方,但是……
曹真掃了一眼正在收整準備撤退的手下,心中歎息。
進軍不成,伏擊又是不成,士氣已然落到了極低,如果不是曹真率領的是精銳和自家部曲,說不得半夜都有嘩變的可能。
以這樣的兵卒,再去翻山越嶺,還要孤軍深入,至少曹真是做不到的。
所以隻能是撤軍,可如果照這樣下去,曹真就不得不在木蘭塞死磕。
經過這麼一次交手,曹真也明白了,在木蘭塞那邊,絕對不僅僅隻是軍寨表麵上的那些兵卒,李典肯定在某個地方藏著兵卒,所以曹真他每一次進攻木蘭塞,都意味著是麵對養精蓄銳的守軍,根本無法達到以持續不斷的進攻消磨守軍的效果,反而是李典借助木蘭塞的地利優勢消磨曹軍!
因此攻打木蘭塞,就成為下下之策。
繞道不行,強攻也不劃算。
難不成漢中之戰,就要止步於此?
曹真不甘心。
他冥思苦想,忽然之間,想到了一個主意……
一個或許可以利用這一次失敗的計策。
但是很快的,曹真心中又有些不安起來,如果這一次計策依舊不能成功,又將要怎麼辦?
太陽漸漸西落,帶走了白天的喧囂。
曹真站在山坡上,忽然之間心中湧上了一些悲涼。
一切的勞累,一切的奔波,一切的掙紮,似乎都在這一刻,化成了一聲如煙般的歎息,在晚風當中消散。
不過曹真也知道,他現在沒資格沮喪。
他必須用自己的言行,來告訴所有的曹軍兵
卒,每一個黃昏之後,都有一個黎明在等待。
曹真強打起精神來,仰著頭,然後笑了起來,迎向了他的手下。
不管如何,他都要從這落日的餘暉當中尋找出明日的光華……
……
……
『殺!殺!』
潼關之處,傳來朱靈的陣陣怒吼聲。
潼關下城之處,橫屍累累。
曹軍不計生死的進攻,使得潼關下城的城牆和城垛,幾乎都變成了醬紅色。
守軍的折損也是不小。
朱靈身上的盔甲已經是沾染了不知道多少血跡,還有些地方甲片缺失了也沒有空閒填補。
在重新搭建了遮蔽風雪棚子的火炮支援之下,曹軍的攻勢被稍微控製了一點,可是在習慣了火炮轟鳴之後……
或者說是已經麻木的曹軍民夫和兵卒的連續攻擊之下,也給潼關守軍帶來了沉重的壓力。
『驃騎萬勝!』
『殺啊!』
朱靈的戰刀猛力砍到衝上來的一名曹軍兵卒的胸口,當即就將其胸甲砍破,連帶著割出深可見骨的一個傷口。
曹軍兵卒嚎叫著,試圖臨死反擊,卻被朱靈的護衛一矛紮進了肚子,然後推下了城牆。
另外一名曹軍兵卒麵對凶悍殺來的朱靈等人,他慌不擇路的蹦上牆垛,剛要跳下去,兩支長矛迅猛的穿過他的身軀,將他定在牆頭上。這曹軍兵卒捂著被紮穿的傷處,對著城外的曹軍兵卒噴著血,發出陣陣的慘叫,鮮血噴濺如雨落。
見其慘狀,城下正在往上攀爬的曹軍兵卒不由得縮了回去。
朱靈見狀大笑,越發的瘋狂起來,帶著護衛從城牆的一段突進到了另一段,將好不容易攀爬而上的曹軍兵卒統統或是砍殺,或是驅趕了下去。
一時之間,曹軍的進攻勢頭便是被打斷了。
城頭上一片歡呼。
朱靈左右看了看,將戰刀上的血跡和沾染的肉沫碎骨,在一名曹軍屍首上隨意的抹了兩下,然後將那曹軍屍首推到了城下,『打掃戰場!準備輪換!』
歡呼聲漸漸的停了下來,然後響起的是呻吟的聲音。
『醫師!這裡!』
呼喊聲響起。
一隊隊的醫護衝上了城頭,不顧城牆之上的鮮血和屍骸,查看傷員,現場救治,然後一組組的將傷員抬下城去,轉移到後方救治。
守軍占據優勢,但是並不代表就可以完全豁免傷害。
傷了還有救治的希望,但是有的兵卒直接就死了,救都救不回來。
或是一次不經意的探頭,或是腳下不小心踩空,就會使得一條性命就這麼消失。
莽撞的,血衝上了頭,失去了理智,死了。
膽小的,搏殺的時候動作變形,防禦不到位,也死了。
運氣差的,明明什麼都沒錯,依舊是死了……
潼關之處,就像是一個篩子,又像是血肉的磨盤。
如今能夠存活下來的守軍,就像是一次次敲打出來的精鋼,堅韌勇敢,百折不撓。
在這樣的殘酷搏殺之下,絕大多數的潼關守軍,都懂得如何以最小的傷勢換取最大的戰果。那些原本在訓練場上難以融會貫通的技藝,也漸漸的烙印在了他們的血脈裡麵。
朱靈在城牆上巡弋,順手挑揀了兩把還算是沒什麼損傷的戰刀,插在了自己背後。
不僅是他,包括朱靈的護衛,以及其他的一些守城兵卒,也在做同樣的事情。
遊戲裡麵戰將開無雙,千人斬,刀口槍頭都不帶卷刃的,但是實際上,即便是百煉精鋼,在連續砍殺數人之後
,刃口就會開始發鈍……
而在當下,是絕對沒有時間去給朱靈,亦或是其他守軍兵卒去打磨兵刃的。
果然,曹軍再一次的進攻,很快又在後方的曹軍督戰隊的逼迫之下,向前湧動。
不僅是曹軍本身的督戰隊,其實在潼關城頭上的火炮、投石車、弩車等遠程威脅之下,曹軍兵卒也隻能是儘快的通過危險的區域,儘快的衝擊到潼關下城之處。
在潼關下城前方的阪道上,狹窄的區域根本沒有任何騰挪的空間,隻能是賭運氣一般的被動挨打,所以隻要踏上了這一段路,就幾乎等同於九死一生。
但是隻要在進攻之中活下來了,就可以退下去休整……
沒有錯,想要活下來,就必須先走一趟黃泉路。
誰都逃不過。
曹操所帶來的大部隊,除了直屬的中字頭,其餘的兵卒都在不停的輪換,從後方上來的都要在血肉磨盤之中走一趟,然後才能退下去休息幾天,或許還有第二次輪換,或許就可以等到生還的時候……
誰也不清楚究竟要打到什麼時候,誰也不知道還需要死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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