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冉禁沒有立即答應,也似乎沒有抗拒的意思,遲遇放軟了聲音,帶著點兒後輩撒嬌的語氣,握住冉禁的手,補了一句:“就當陪陪我。”
遲遇細長的手指覆蓋在冉禁的手背上,幾乎將她半蜷著的手包進去。
冉禁的目光落在尖尖十指上。
遲遇的指尖也與旁人不同,指甲蓋是發亮的粉色。
冉禁沉默了片刻,毫無原則地答應了:“好吧。”
遲遇五指一收,握住她的手。
生怕她會突然反悔,又怕驚著她,緊握之餘,疲憊的笑靨中帶著感激:“謝謝冉姐。這世上除了姐姐,最寵我的就是你了。”
遲遇這話倒是發自真心。
如果說冉禁對姐姐是尊敬,是從不說“不”的絕對服從的話,對遲遇就是長輩對晚輩的寵溺。
姐姐最忙碌的那陣子,遲遇正在上高中,她上的國際學校周圍全都是精英,一向不服輸的她壓力很大。
每天晚上下晚自習很遲,遲理實在沒空來,冉禁也需要處理工作,但她都會提前安排好,準時出現在學校門口,接遲遇回家。
儘管學校到家隻有兩公裡的距離,冉禁也要確保遲遇百分百安全。
在這兩公裡短暫的路途中,遲遇會跟冉禁聊學校的八卦,說最煩人的男生,說外語發音最標準的女生,說誰是她的競爭對手,誰她根本不放在眼裡。
有精神的時候會拿零食和冉禁一塊兒吃,沒精神的時候就枕在冉禁的肩頭或腿上,美美地睡一覺。
睡醒了,會發現冉禁的外套蓋在她身上。
遲遇一直都認為冉禁是因為愛姐姐,愛屋及烏才對自己好。
好到沒有脾氣,將自己的一切都貢獻給了遲家兩姐妹。
說回來,冉禁並不是沒有父母,遲遇知道冉禁的父親有自己的企業,現在是有點兒衰退,比不上遲氏集團了,但在五年前也是製造業的龍頭之一。
冉禁是冉家唯一的女兒。
當年出了什麼變故她會離開冉家,在命懸一線之時被姐姐搭救,遲遇不得而知。
她一開始甚至都不知道冉禁還有這麼雄厚的家世,還以為她是無父無母流浪的孤兒。
自從被姐姐帶回來,治好了傷後,她就很少回冉家,也從未提過她的父母。
冉禁從未對自家的生意出過半分力,反而全心全意為遲氏奉獻一切,對遲家姐妹倆掏心掏肺。
冉禁的身世的確很特殊,姐姐從沒提過,一直以來遲遇也沒去過問。
如今想要調查姐姐真實的死因,冉禁的身世或許是個突破口。
遲遇讓蘇阿姨她們去睡了,說不用陪著,今夜她守靈。
“你飛了十多個小時,眼睛都紅腫了。”冉禁對她說,“你去睡吧,我來守。”
沒想到冉禁會主動要求留在靈堂。
遲遇說:“我去洗個澡。”
“嗯,去吧。”冉禁說,“你的房間很乾淨,每天都有人打掃。你的浴巾昨天也洗過了,可以直接用。”
麵對依舊貼心的冉禁,遲遇會有一種錯怪她的負罪感。
雖說在一些細節上冉禁表現得很奇怪,肯定在隱瞞什麼,但畢竟沒有真實的證據能證明她和姐姐的死有直接的關係。
一切都隻是遲遇的推斷,來自好友調查的一麵之詞,還沒板上釘釘。
遲遇洗了澡出來,沒有直接到靈堂,而是透過門縫觀察冉禁。
冉禁依舊坐在靈堂裡,隻有她一個人,麵對姐姐的遺像,沒有半點內疚和不安,她甚至拿著一本書在看,書封麵上印著五個字,《自卑與超越》。
這是阿弗雷德·阿德勒所著的心理學相關書籍。
冉禁一頁頁地翻看,偶爾往前翻,偶爾會凝神與某個段落,眉心微微蹙起,似在思考。
她的確是在認真,讀進去了。
遲遇並沒有找到她想要的內疚不安的情緒。
也沒有任何的悲傷與不舍。
這六年,冉禁對姐姐的唯命是從,遲遇是看在眼裡的。
遲遇曾經覺得,姐姐就是她的命,姐姐去哪兒,冉禁就會跟去哪兒,天涯海角都不在話下。
姐姐要是沒了,冉禁哪可能獨活。
可如今,在熱戀了六年的戀人遺像麵前,冉禁的表現太過冷靜,甚至無情。
遲遇更加不明白了。
既不害怕,也不在意,冉禁這局外人的表現讓遲遇如入雲霧,匪夷所思,後背冷不丁雞皮疙瘩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