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姐姐的心血我會交給你的, 但不是現在。”
骨節分明的手撫過露露後背上的毛,一直延伸到它的腦袋。
手的主人因為常年待在實驗室和辦公室裡,皮膚白皙得略有些不健康。
露露正趴在遲遇的腿上睡覺, 被她這麼一摸,舒服得喉嚨裡開始呼嚕呼嚕地哼哼。
遲遇剛剛洗完澡, 長發還帶著水汽, 沒怎麼打理,隨意搭在肩頭。雙眼放空,手指幾乎是無意識地在露露腦門上摩挲。
從U.P大廈回來一直到現在,幾天過去了, 遲遇的腦子就是裝滿冉禁所有表情、言語的花瓶, 滿當當的, 沒法思考除了冉禁以外的任何事。
難道真的是我誤解了嗎?
遲遇坐在柔軟的沙發裡, 回味著冉禁所說的所有細節。
聽上去每字每句毫無破綻, 仿佛演練了無數遍的走位。
冉禁應該早就想到了會去找她對峙,她的回應,是一堵不知道花費了多長時間鑄造起的, 密不透風的城牆。
遲遇不免想, 這感覺,和姐姐錯漏百出,但又能自圓其說的死亡何其相似……
“喵!”露露睡醒了, 對著遲遇叫喚, 討食兒。
蘇阿姨聽到了露露的叫聲,裝了碗貓糧來喚它:“開飯啦!”
露露立即舍棄遲遇,一個猛衝到飯盆前。
蘇阿姨看遲遇陰沉著臉, 想要幫她調節一下心情, 就樂嗬嗬地說:“哎呀, 你看露露都快二十歲了,換算成人的年紀都是個百來歲的老壽星了吧,還能跑得這麼快,這麼活潑。我老家有個朋友養的貓,才十五歲,每天就知道睡覺,彆說跑,就是走路也不愛走,走兩步……”
“蘇阿姨。”遲遇突然開口,問她,“這些年你在家裡,看我姐和冉禁之間感情好嗎?”
蘇阿姨雙手捏在一塊兒,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這個問題二小姐總算是問了。
“其實吧,之前警察也問過我了,我每天在家就是煮煮飯,做做家務,樓上都還有小馮她們打掃,其他我真的不太知道。”
遲遇看著狼吞虎咽的露露,點點頭,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想要從蘇阿姨的口中問出什麼關鍵的線索,也沒想要進一步為難她。
她站起身來,去廚房開了個貓罐頭。
剛剛吃完貓糧正在舔爪子的蠢三花,忽然聞到了貓罐頭的味道,迅速跑向遲遇。
“慢點兒吃,誰搶你的啊。”遲遇摸摸露露的後腦勺,聲音低低的,有點變調。
“二小姐,是不是感冒了?我去給你拿點藥吃。”
遲遇最後擼了露露一把,站了起來:“不用了,昨天沒睡好有點上火而已。我出門一趟,晚上不用煮我的飯了。”
“哦,好。”
四十分鐘後,化完妝的遲遇下樓來,蘇阿姨一眼就看出她是要出門和誰碰麵去。
因為姐姐過世的原因,這些日子她一直都是一身黑。
即便如此,隨意穿搭的遲遇依舊很亮眼。
遲遇知道今晚冉禁舉辦晚宴,宴請了遲氏集團所有大股東,必定是要籠絡人心,挽回一些體麵,爭取繼續得到董事會的支持。
遲遇坐進車內,將音樂聲調到最大,用轟隆隆的節奏刺激著腎上腺素。
這麼盛大的場合,她怎麼可能不出席?
她和冉禁的爭奪,這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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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禁下午開完會之後,在休息室的小沙發上睡了一會兒,入睡的過程很艱難,醒來更加難受。
手機響了,她預約的造型師即將登門,幫她準備晚宴的裝扮。
冉禁用冷水洗臉,又給自己灌了一大杯的美式咖啡,這才稍微清醒一些。
造型師是冉禁私人聘請的,每次冉禁出席各大重要場合都是這位造型師幫她打理。
對於老板的偏好,造型師心裡特彆有數,老板永遠都喜歡穿職業西裝,基本上用不著幫她置備其他風格的服裝。
可是今天她在前往遲氏集團之前,收到了冉禁的電話,破天荒地讓她準備一些適合晚宴的裙子,越招搖越好。
雖然不知道冉總為什麼突然改變了想法,但是造型師每年從冉總這兒拿那麼多的薪水,工作難度卻一成不變,難免覺得受之有愧。
如今冉總終於有了不一樣的需求,可喜可賀。
一直都覺得她暴殄天物,辜負自己一副豔絕皮囊的造型師立即讓助理聯係合作品牌,將所有適合冉禁的裙子都帶上。
【對了。】
冉禁再發一條語音過來:
【裙子要長袖的,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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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型師帶著助理過來給冉禁穿衣、上妝。
一切都捯飭完,造型師都感動了。
一直喜歡古板、深顏色工作服的冉總,一旦換上了顏色明豔的服飾,原本就極美的她更顯超凡脫俗。
玫瑰金收腰長裙和冉禁冷白皮相互襯托、點亮彼此豔美的細節。冉禁原本就腰細腿長,這身長裙能將她身材的優勢發揮到極致,腿側有一道鏤空設計,美腿白肌會在行動時若隱若現。
常年被冉禁藏在厚重的工作服之下的鎖骨和後背,竟這麼勻稱、精致。
造型師將她的黑長直燙卷,發尾染上一些森青色,濃密的長發往右分,從鎖骨垂至胸口。
大波浪長發和閃亮的眼妝,讓她看上去豐神綽約,風情萬種。
這是冉禁要求的,她想要性感,想要妖嬈,想要今夜的自己在人群中一眼被發現。
造型師對自己的作品相當滿意,對啊,這才是冉禁!
她早該好好打扮自己了!
造型師開心地尋找鏡子,打算讓冉禁立即欣賞自己有多美。
轉了一圈,沒見著鏡子。
忘了,冉總有個怪癖,就是不喜歡照鏡子。
說起來這個癖好也真怪,你說長了這麼一張完美無缺的臉蛋和姣美的身材,卻不喜歡打扮也不喜歡照鏡子,這不成心氣人嗎?
“有鏡子,在衣櫃後麵。”冉禁也對自己全新的模樣有點在意,想要看看。
造型師的助理幫她把衣櫃後麵藏得嚴實的鏡子拖出來,推到冉禁麵前。
造型師一看,鏡子有點奇怪。
說它是全身鏡吧,冉禁往鏡子麵前一站,正好照不到臉。
要說它不是全身鏡吧,脖子以下卻能完美呈現。
誰家的鏡子做得這麼缺心眼啊?
造型師納了悶,問冉禁:“冉總,您這個鏡子要不要我幫您順手換了?哪有照人隻照半截的?”
“不用。”冉禁很直接地拒絕。
造型師保持著安詳的微笑,行行行,金主說什麼就是什麼。
在鏡子前轉身,端詳著有點陌生的自己。
這身裙子正麵隻是露出鎖骨,雙臂裹在長袖裡,看上去成熟的韻味不減,可多少還是有點兒保守的感覺。
一旦轉身,後背長長的V字形設計直接開叉到了腰窩的中心點,如玉如雪的肌膚被玫瑰金襯托得更加白皙細膩,漂亮的腰背曲線毫無保留地展露著。
造型師和她的助理在一旁誇得天花亂墜,冉禁的眼神卻有些黯淡。
造型師還以為冉禁不太喜歡,正想著要幫她換一身的時候,聽冉禁說:
“就這樣吧,辛苦了。”
造型師離開了,冉禁站在窗邊,看著燈火漸瀾的都市夜景倒映在玻璃上,星星點點朦朧了她的五官,融化了她如死水一般的眼眸。
亦幻亦真。
必須這麼做。
她已經做好了褻瀆神明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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