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遇的手乾燥,細長,掌心很燙。
冉禁冰冷的手很快就被她捂熱了。
見姑姑姑父的神情僵硬,笑得不自然,遲遇當然明白他們想到了什麼。
全世界都知道的“禁忌之吻”,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
遲遇補充道:“彆看那些亂七八糟的報道了,都是為了博眼球的。她是我大嫂,以前是,以後也是。永遠都是。”
冉禁轉過頭看遲遇,正好對上她發亮的眼睛。
“嗯。”冉禁跟著她笑,“永遠。”
……
姑姑和姑父有段時間沒來了,上次來還是遲理的追悼會,心情悲痛,都沒說上幾句話,加上遲遇一直在國外,難得聚在一起,聊以前的事一聊就聊到深夜。
“哎,我二哥……小遇的爸爸,太可憐了。年紀輕輕就這麼去了,留下兩個更可憐的孩子……我那時候又在住院,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姑姑喝了點酒就開始憶當年,一把鼻涕一把淚。
遲遇看冉禁強撐著精神在這裡陪她們聊天,不敢喝酒隻喝桃汁,困得眼皮一直往下掉,眨眨眼,再抬起頭。
看得出來她最近應該都沒休息好。
等吃完飯,已經過了夜裡十二點。
見冉禁有點兒精神恍惚,外麵又北風呼嘯,樹影狂擺,姑姑說:
“小冉今晚就彆走了,留這兒睡吧。”
冉禁的確是累了,有點猶豫地看向遲遇。
遲遇都是為了姑姑姑父,不讓他們擔心,便順著姑姑的話說:
“臥室還是老樣子。”
冉禁跟遲遇說了聲“打擾了”,便拿著外套和手包上樓去了。
遲遇去給露露加餐的時候,姑姑端了個盤子,上麵擺著兩個剝好的橙子,對遲遇說:“這是小冉喜歡吃的沃柑,你給你大嫂送去。”
姑姑到底是過來人,能看出來兩人之間有一些彆扭,讓遲遇去送橙子就是想要進一步緩和關係。
不想姑姑操心,遲遇想著做戲做到底,不過就是兩個橙子罷了,給她端上樓。
敲了敲門,沒人應,遲遇說了句“我進來了”,打算把橙子放下就走。
浴室裡傳來水聲,原來冉禁在洗澡。
遲遇就要離開的時候,目光落在了櫥櫃的一本相冊上。
她走上前,將相冊拿下來。
捧起沉甸甸的相簿,前麵是姐姐和爸媽的合影,漸漸地,三口之家有了新的成員,小遲遇擠進了三人中間。
隨著她一頁頁往後翻,照片裡的主角又隻剩下兩個人,一對神情嚴肅,少年老成的姐妹。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們姐妹是沒有什麼合照的,因為沒有爸媽幫她們照。
遲遇有很多單人照,都是姐姐幫她拍的。
她的笑容也隨著年紀的增長,慢慢變多了。
姐姐一直都將她照顧得很好。
翻到相冊的後三分之一,剩下的照片遲遇都有在相機和手機裡見過,但沒見過它們被衝洗成實體的樣子。
到了青春期的遲遇,開始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朋友圈子,隻有姐姐跟在她身後念叨的時候,她很少去關注姐姐在做什麼,自然也不會去留意這本承載了遲家記憶的相冊裡,又多了哪些照片。
繼續往後翻,姐妹倆的合影又變多了,大多數都是冉禁照的。
還有很多遲遇被姐姐催著發回來的自拍,有些自拍的表情是明顯的無奈和嫌棄,沒想到這些照片姐姐都洗了出來。
遲遇不禁失笑。
笑完之後,更難過……
如果她知道自己將要失去摯愛的姐姐,那時候一定會給姐姐足夠的耐心,不用姐姐催著,她也一定會按時和她視頻,分享在異國他鄉生活中的所有心事。
可惜,人生沒有“早知道”。
一旦知道的時候,就是已經失去的時候。
遲遇忍了忍,沒哭出來。
她已經哭惡心了,她討厭眼淚,討厭懦弱。
她要打起精神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去做。
當她集中注意力的時候,很快就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相冊裡沒有冉禁的照片。
遲遇立即回憶了一番,冉禁多數情況下會幫她倆照相,可是遲遇也是有親自給冉禁和姐姐拍過照片的。
她迅速往回翻,看到一套照片,這是前年和她姐姐、冉禁三人去富士山時拍攝的照片。
她清晰地記得那天她們到的時候,正好看見了傳說中難得一見的“草帽富士山”,非常漂亮,那是幸運的象征,遲遇興奮地拉著她倆合影。
她們彼此兩兩合照,也有單人照,遲遇還用自拍杆勉強拍下三人和富士山的合照。
絕對不會記錯,冉禁肯定有和姐姐的合照,而且不止去富士山的那回。
遲遇立即再翻了一遍,甚至將照片一一抽出來,全部檢查過,下麵也沒有夾層。
冉禁的照片呢?
在這本按照時間順序整齊排列,被精心布置過的家庭相簿裡,沒有冉禁的一席之地。
遲遇皺起眉。
是冉禁拿走了?要是照片是被人抽走了,會留下不整齊的空位,但是這本相冊並沒有。
還是說被重新整理過了?
遲遇疑惑的目光轉向了這間她很少進來的臥室。
有點兒奇怪。
她皺起眉,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對……冉禁的外套和手包都帶上來了,但是這會兒她居然沒看到。
遲遇將相冊放回去,在臥室裡走了一圈,真的沒有。
按理來說,外套應該直接掛在衣架上,手包也應該放在床頭櫃上,可是她居然沒找到。
一種奇異的感覺推著她往前走。
前方是亮著燈,充盈著滿滿水聲的浴室,左手邊是衣帽間。
這間衣帽間很大,幾乎和一間臥室一樣大。
這沒什麼奇怪,奇怪的是遲遇發現有一麵牆的下方漏出了一絲光。
鬼使神差間,遲遇走上前,推了一把那麵牆。
居然被她推開了。
遲遇心跳驟然加快。
她從來不知道,姐姐的衣帽間裡居然有個小小的儲藏室。
不對……
這兒有張簡單的單人床,還有個小衣櫃,而冉禁的手包就放在枕頭旁邊。
遲遇不能理解,後背一陣陣地發麻。
她打開陳舊又窄小的衣櫃,裡麵除了幾件眼熟的外套和睡衣之外,還掛了件冉禁今天穿來的那身外套。
什麼意思?
遲遇萬分納悶,冉禁的東西為什麼放在這樣的地方?
之所以遲遇第一眼會覺得這個是個儲藏室,除了逼仄、昏暗之外,連個窗戶都沒有。
但是……
遲遇不小心踢到了床底一個盒子,她拖出來一看,有本薄薄的小小的相冊,裡麵的照片少得可憐,全都是遲遇和她姐的雙人照。
沒有冉禁自己單獨的照片。
小相冊很快翻完了,直到最後一頁,遲遇看見了唯一的一張單人照。
她認出了相片裡十八歲的自己。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之後,身後的門被推開。
“你在這裡做什麼?”冉禁頭發還在滴水,隻圍了一條浴巾,難掩慌張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