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遇看了一眼餐盒,是她喜歡的那家中餐廳。
“謝謝冉姐。”遲遇說,“那你呢?”
“我在樓下吃了。”冉禁將厚重的外套脫了,將外套掛起來的時候,合身的收腰西服將她的腰身曲線展露無遺。
“你吃得真快。”遲遇的視線落在冉禁的後腰上,等她轉過身時,很快將目光收了回來。
“一個人吃自然快。”冉禁坐回椅子上。
遲遇將Excel表最小化,拿起手機說:“那我給小張她們訂外賣,就不訂咱們的了。”
“嗯。”冉禁說,“其實沒什麼事兒了,你吃完飯就回去吧。”
遲遇回她:“你不是也忙完了?我送你回去。”
冉禁原本在點鼠標的動作停了一下,隨後指尖又開始點擊,輕微的啪啪聲在安靜的辦公室內回蕩。
“不用了。”沒想到冉禁拒絕了她,“我還有點彆的事,你自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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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遇坐進車裡,沒開暖氣的車內冷若冰窖。
將暖氣打開,遲遇開著車慢慢行駛在回家的路上。
被冉禁拒絕的感覺很陌生,在遲遇的印象中,姐姐過世之前冉禁完全沒有拒絕過她,無論遲遇提出任何要求,冉禁都會在第一時間滿足——
無論她想要吃什麼喝什麼,得到什麼,隻要冉禁辦得到,她都會立即獻上。
而在姐姐過世之後,爭鋒相對的那些日子裡,冉禁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在逾矩的邊緣不停試探,甚至主動靠近。
為什麼偏偏是今晚,突然拒絕了?
“為什麼你要習慣?你可以跟我說你不喜歡啊。”
就是因為這句話吧。
不喜歡的要習慣,喜歡的卻要隱藏。
都市的燈火映在遲遇的瞳孔裡,眉心在不知不覺中蹙起一座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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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冉禁沒有來公司,遲遇聽小張說才知道她去外地出差了。
遲遇莫名其妙。
冉禁所有的行程都在她手裡,完全沒有去外地出差的工作,怎麼說走就走了?
“怎麼啦?”小張還是小心翼翼的,“有什麼事需要幫忙麼?”
遲遇笑著說:“沒事,我就是問一嘴。”
隨後她回到清冷的辦公室,拿來手機,撇開一大堆的推送,打開冉禁的朋友圈。
冉禁的頭像是一片灰蒙蒙的化石拓片,看上去像是某種已經滅絕的魚類。
遲遇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這張圖片,想起冉禁這段時間事無巨細地交待關於集團上下的事,仿佛隨時都會消失一樣。
有種壓抑的、不詳的死亡氣息,讓遲遇呼吸逐漸沉重。
冉禁的朋友圈是對遲遇開放的,裡麵沒什麼內容,還是老樣子,隻有一張春節時遲遇和姐姐的合照。
就像是冉禁帶走的那本薄薄的相冊,隻有遲家姐妹倆,而沒有她自己的痕跡。
遲遇將手機握在手中,越想越奇怪。
冉禁的內心世界似乎並不以自己為軸心,或許在她的心裡,最重要的是那段在遲家的記憶。
遲遇看著照片裡和姐姐腦袋靠在一起,拿著新春對聯笑得像顆飽滿的桃子的自己,感覺已經是非常非常遙遠的事了……
遲遇心思沉沉,沒發現剛才手指無意間劃過屏幕,點讚了這張照片。
她也不知道,冉禁的朋友圈隻對她一個人開放。
當冉禁乘坐潛水器,從四百米深海回到海平麵的時候,頭暈和惡心的感覺讓她在母船甲板上緩了許久才緩過來。
“不舒服麼?”
海風和落日的餘暉中,周宇端了杯熱水過來,遞給冉禁:“喝喝水緩一下。我就說我自己下去好了,你非得一塊兒。”
“謝謝。”冉禁將水杯拿了過來,沒喝。
她看著發沉的落日漸漸墜下了海平麵,晚霞如火,燙得晃晃蕩蕩的海麵似乎要沸騰。
這個世界是有儘頭的吧?
壯闊的夕陽燒儘所有的畫麵落在冉禁的眼裡,帶給她一切將要結束的輕鬆。
……
回到休息室,冉禁看了眼手機,全都是工作相關。
嘴唇發乾,不知道什麼時候裂了一個小口,有些疼。
冉禁以前是不太在意這些事的,但是雙唇擅做主張,記下了遲遇給予的滋潤,如今細小的疼痛感都這麼敏感又矯情了。
冉禁輕輕地咬唇,想要吞下這份在胸口漫延的思念。
以往無數個日夜她都是這樣熬過來的,這次也一定行。
可是當她看見朋友圈有個小紅點的時候,自我安撫了許久的心一下子狂跳了起來。
她點開朋友圈,真的看見了遲遇的頭像,以及遲遇頭像前那顆小小的桃心。
冉禁凝望著那顆桃心,安靜的,小小的。
這個世界是有儘頭的吧。
可是世界的儘頭,不會有那雙溫暖過她的手。
想到遲遇,她又不舍得就這樣將自己埋葬,不舍得就此切斷和這個擁有遲遇的渾噩世界所有的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