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慘叫聲中, 開槍的聲音依舊清晰,每開一槍都會引發更可怕的騷亂。
這是在無差彆射殺。
和齊瞳一塊兒伏在地上的遲遇,撐起身子艱難地看向前方, 看清了開槍的是那個外賣騎手。
他還坐在摩托車上, 握著一把手槍,臉上帶著興奮到扭曲的笑容, 對著慌亂逃竄的人群射擊。
跑在人群最後的男人正在組織大家迅速疏散,是殿後的。
他察覺到了危險還沒來得及往回看,一股巨大的力量撞進了他的身體裡,後背暈出一大片的紅。
他往前走了兩步, 動不了了, 緩緩跪在地上很快就沒了動靜。
又是一條人命。
啪啪啪的槍響,肆無忌憚。
城中村村口的街道本來就不寬敞,小攤小販到處都是,雜亂,人又多, 疏散效率很低。
大概是因為遲遇回國調查姐姐的死亡真相,這一趟下來磨練了更加沉穩的心智,後來又在盤山公路上經曆過一次生死時速,再次遇到危險時能比一般人更清醒。
即便心在狂跳,也明白危險近在咫尺,她還是一個翻身而起,幾乎是拽著齊瞳的衣領將她塞進了身邊的手機店。
齊瞳後背撞開了手機店的玻璃門, 摔在地上, 遲遇對她吼:“躲進展櫃後麵!”
齊瞳摔得七葷八素, 還沒回過神, 躲在展櫃後麵的兩名賣手機的店員就算怕得要命, 還是衝出來將她拖進去躲好。
遲遇對著慌亂無章的人群喊:“找掩體!攤子!柱子!牆!店鋪!”
遲遇喊得聲嘶力竭,聲音穿透力有限,但凡聽見的立即被提醒,火速趴到煎餅攤、小吃店和各種底商裡麵。
外賣騎手聽見了遲遇在喊話,看向遲遇,手裡的槍口也轉了過來。
遲遇大學的時候最熱衷的體育運動就是壘球,她還參加過一段時間的壘球比賽。
她在喊話之前就已經操起了地上的一塊手掌大小的石頭,外賣騎手看向她的一瞬間,是她和另外兩個人唯一的機會!
給我中!
石塊被遲遇狠狠投擲出去,“呼”地破出一道勁風,幾乎和外賣騎手的槍聲同時響起。
石頭非常精準地砸在外賣騎手的鼻子上,鼻血登時開花一般噴了他一嘴。
他在摩托車上的身子左右晃了一下,遲遇大喊:“快!”
遲遇早就注意到在外賣騎手身後不遠處的轉角,有穿著黑色製服的一男一女,正在尋找製服他的機會。
這一男一女身材高大,目光如鷹,看上去就不是一般人,透著一股子機敏和訓練有素。
隻不過再厲害的人也是**凡胎,麵對黑森森的槍口也不可能貿然出擊。
遲遇無論是喊話還是投擲石頭,都是為了吸引搶手的注意力,製造後麵兩人行動的機會。
機會轉瞬即逝,那二人和遲遇配合默契,火速出擊!一人奪槍一人控製歹徒,將那外賣騎手雙手壓在身後,“砰”地一聲撂倒在地。
利落果斷!
歹徒還想要負隅頑抗,就像是落網雜魚掙紮了好幾下,沒能撲騰出什麼動靜。
遲遇見黑西服女人將槍穩穩地拿在手裡,撥通了報警電話,正在描述當下的位置。
這時候遲遇冷汗才下來,才知道害怕,晃晃悠悠地扶住了牆麵。
“小遇!”齊瞳聽到槍響可嚇壞了,連滾帶爬地衝出了手機店,拉住遲遇上上下下地查看,“你有沒有中槍?!彆嚇我!哪裡疼跟我說啊!”
遲遇看向齊瞳的時候臉色慘白,緩了片刻心臟才像是能夠重新正常地跳動了,她說:“疼,你掐疼我了。”
那歹徒不是什麼神槍手,看上去用槍的樣子也並不熟練,和遲遇爭鋒相對的那一下子彈打在了牆上,沒傷到遲遇。
遲遇看穿黑西服的男人將歹徒雙手用群眾遞來的繩子給綁了,讓大夥兒看著他。女的把槍交給趕來的城中村居委會的人後,他倆很快如影子一樣消失在人潮之中,並沒有等警察。
附近商場的兩名保安拿了防爆鋼叉匆匆趕來,將歹徒穩穩地叉在地上。
惡徒徹底被製服,群眾們提著膽子上前,開始七嘴八舌。
“怎麼回事啊這人!哪來的槍!”
“媽的,完全是報複社會,這麼多人居然亂開槍!”
“有人不行了!急救車到了嗎!”
“警察怎麼還沒來啊!大家一起壓著他,彆讓他動彈!”
更有見不得這種滅絕人性的社會敗類,趁著警察沒來對他好一頓拳打腳踢。
“死了。”齊瞳蹲在洪以玲身邊,哀歎了一聲,剛剛找到的洪以玲就這樣徹底涼了。
遲遇回頭,剛剛活過來的腦子在飛速轉動。
她矮下身,環視了周圍一圈,所有人都在圍著歹徒,怕他跑走,也怕他被人活活打死,注意力沒有放在她們這。
遲遇迅速在洪以玲身上搜了一圈,找到了一串鑰匙和一部手機。
確定沒有其他東西之後,遲遇用洪以玲的麵部解鎖手機,將齊瞳拉了起來說:“走。”
齊瞳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兩個人暗暗對了一個眼神,遠離人群,往城中村去。
走到筒子樓前,齊瞳說:”洪以玲是出來取外賣的,應該什麼都沒帶。我知道她住在這棟樓裡,但不確定是哪一間。“
遲遇將手裡的鑰匙晃了一下:“試試就知道了。”
因為村口發生重大命案,而且據說歹徒已經被製伏就等著警察來,城中村一大半的人都溜出去看熱鬨了,筒子樓裡也空空蕩蕩。
遲遇和齊瞳迅速排查。
洪以玲死了,死人不會開口,但她居住的地方或許能找到些有用的線索。
一樓都還沒找完,就在最裡麵發現了洪以玲的住所。
她們甚至連鑰匙都沒試就確定了,因為這家門鎖從側麵被撬開,大門正敞開著。
看到此情此景,兩人對視一眼,是同等的失落。
遲遇和齊瞳悄聲進屋,貼著牆聽了一會兒動靜,確定沒人之後才往裡走。
屋裡已經被翻查得淩亂不堪。
的確是洪以玲的住所,遲遇試著用鑰匙試著插進鎖孔裡,正好匹配。
“咱們來晚了。”齊瞳在屋裡說,“所有東西被洗劫一空,看來有人在咱們來之前就已經動手了。”
遲遇道:“那個裝成報複社會的槍手,大概率是誰養的替死鬼,身上早就有命案的亡命之徒,這輩子是沒有再當人的機會了,到了要用的時候就被推出來乾臟活兒。就算被抓,無論犯過多少事,殺了多少人,最多不過是‘吃黑棗’,都是賤命。殺洪以玲滅口轉移咱們的注意力,真正的目的是洪以玲的家。看現在這個情況,估計關鍵的東西已經被搜走了。”
齊瞳有點兒喪,一屁股坐在亂糟糟的房間裡,低聲說:“很有可能。好氣哦……”
遲遇沒死心,想了想洪以玲這個人,沒放棄,繼續在“垃圾堆”裡翻找。
估計警察很快就會過來,她們必須在警察來之前離開。
齊瞳看她還在找,知道她對於姐姐之死的真相非常迫切,好不容易得到了線索要是就這麼丟了,肯定不甘心。
但是,還會有線索留下嗎?
遲遇說:“不知道洪以玲為什麼還會留在國內,要我是她的話,早就出國找個沒人的小島蹲著了。她能藏了這麼幾個月,必定背後有金主幫她,但她卻沒走。無論是因為什麼原因留在國內,她會喬裝改扮晝伏夜出,說明她明白自己身處危險之中。設身處地想一想,她一定設想過自己可能會死,但她是個聰明人,自尊心又強,一定會不讓自己白死,死,也要讓害她的人掉塊肉。”
遲遇說著,一把將床墊給掀翻,查完了床底再在床架子的縫隙裡搜索。
“洪以玲這個人我打過幾次交道,挺聰明的,她當了姐姐這麼多年的秘書,腦子肯定好使。她一定會留個後手,肯定要將自己知道的事情留下來,藏在一個就算家被拆了也不易被發現的地方。”
床下一無所獲,齊瞳聽她這麼說也來了鬥誌,開始去推沙發。
兩個人忙活了大半天,什麼有用的都沒找到,甚至連疑似線索的東西都沒有。
齊瞳累得氣喘籲籲,渾身都是汗,坐在傾倒的沙發扶手上歇會兒:“可是,如果藏得太嚴實,歹徒發現不了咱們也夠嗆吧?這兒能搜的地方在咱們來之前就被掀了個底兒掉,有用的肯定被拿走了,對方都沒能發現的話,咱們一時半刻上哪兒找去啊……”
遲遇也累夠嗆,雙腿有點軟。
這小開間統共都不到四十平,很快就全部掃了幾遍,沒有遲遇想要的。
洪以玲,難道你一點後手都沒準備?你這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