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遇叫來陳叔送她去齊瞳的工作室。
路上, 齊瞳將當年器官移植的線索發到遲遇的郵箱。
遲遇反反複複地看,不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每當她發現一個重要的、超出想象的線索時,如入冰窖的寒意依舊讓她渾身僵冷, 但是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錘煉, 遲遇已經能夠迅速的調整心態,集中注意力,厘清其中的細節。
馬上就要到齊瞳工作室的時候, 遲遇忍不住先給她發了段語音。
【這些資料都是旁敲側擊的細碎線索, 恐怕沒法當做刑事訴訟的證據。】
齊瞳很快回複她。
【我調查的過程未必合法,也不算石錘, 但我敢保證它們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遲遇抓了一把蓬鬆的長卷發, 眼睛因為長時間盯著屏幕早已經乾澀發痛, 但她渾然沒有精力去處理。
難怪洪以玲會覺得姐姐對冉禁有恨意, 原來他們兩家居然有這麼深的淵源和糾葛。
姐姐的確有理由恨冉家, 恨冉禁。
媽媽本應該得到救命的器官,卻被冉家用非法手段搶先一步,最後弄得家破人亡,換成是誰都難以消化這樣的悲怨。
遲遇聽姐姐說過,爸媽的感情非常好, 是從小一塊兒長起來的青梅竹馬。
他倆不僅是夫妻還是無話不談的知己, 相互陪伴著一起成長的靈魂伴侶。
遲遇常聽姐姐說,爸媽形影不離, 結婚這麼多年,分開的時間加在一起恐怕都沒有超過半年。
正因如此,在母親離世之後, 本來就憔悴不堪的父親很快就隨著她一塊兒去了。
姐姐埋葬了自己的理想, 削尖了腦袋, 在一眾虎視眈眈的親戚夾擊之下,將遲家這片斷井殘垣重建成了一棟摩天大樓。
姐姐從來沒在她麵前抱怨過命運對她的不公,她一直都將最好的情緒和最舒適的生活留給遲遇,沒給她任何負麵影響。
但遲遇不少次看到姐姐偷偷看著爸媽的遺像發呆。
每年清明,無論姐姐在任何地方工作,都一定要趕回來,帶著遲遇一塊兒去給爸媽掃墓。
遲遇對爸媽的印象不太深了,但他倆是怎麼認識怎麼一塊兒長大,一起創建遲氏集團的所有點滴,遲遇都知道。
全都是姐姐告訴她的。
“不要忘了爸媽。”
遲理經常對遲遇說:“你不知道他們有多愛你。你出生的時候媽媽徹夜難眠,爸也沒睡,就坐在保育箱前盯了你一晚上,生怕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你發生什麼意外,也怕萬一你被人抱錯什麼的。哈哈,真的很傻。”
每年春晚遲理都會拉住遲遇一塊兒從頭看到尾,即便遲遇根本就不喜歡,也看不進去。
“爸媽還在的時候,咱們家每年過年吃完年夜飯,都會洗一盆子的水果,再擺一大盤的零食,一家四口坐在沙發上看春晚。春晚可能沒有那麼好看,但它是咱們家的傳統,是每年一定要做的事。你可能不記得了,你小的時候有多饞,飯不好好吃就一心想吃零食,零食盤剛端上來就被你吃掉一半。”每次姐姐提到這事的時候都要笑著嫌棄她一頓。
遲遇噘嘴:“我哪有那麼貪吃。”
“你還不貪吃?哎,都被爸媽寵壞了,我就揉了一下你的小腦袋你就哭,跑去跟爸媽告狀說我打你,害我被爸媽一頓罵。”
姐妹倆說得哈哈大笑,一邊聊著閒天一邊吃東西看春晚,這幾個小時也沒那麼難熬。
遲遇也能看得出遲理對春晚的內容興致缺缺,她隻是覺得自己應該這麼做。
隻有這麼做,才不辜負爸媽,才會讓她心裡踏實——即便爸媽不在了,這個家也還沒散。
仔細想想,正因為姐姐對爸媽之死執念之深,才會這麼多年念念不忘。
換成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忘記家破人亡的慘痛。
心細如發又有怨恨在,這些年裡姐姐不可能沒有去調查過當年器官移植的真相。
隨著遲氏集團發展得越來越好,姐姐能夠采用的調查手段肯定也越來越多。
可能她早就查到了當年媽媽的死不是沒等到器官,而是被人惡意截走了生還的機會。
這種事遲遇想想都不免憎惡,何況是在爸媽羽翼之下二十多年的姐姐。
姐姐的性子比她還要強硬許多。
冉禁和冉家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遲遇暫時還不知道,但姐姐肯定知道。
姐姐正是在利用這一點。
遲遇在電梯裡將已知的線索串在一起,一推開齊瞳工作室大門,立即對齊瞳說:
“我姐當年肯定調查出了我媽去世的真相,知道一切都是冉家所為,想要報複冉家。冉禁那時候因為和冉家的矛盾,離開了冉家在外流浪。姐姐知道了這件事就將冉禁接到了遲家。為什麼姐姐並沒有善待冉禁,卻不怕冉禁離開她的掌控,或許她和冉禁達成了協議,能讓冉禁心甘情願待在她身邊,或許就是以弄垮冉氏集團,替冉禁出一口惡氣為誘餌。所以這些年來冉禁一直沒有回冉家,而是在為姐姐辦事,為遲氏集團賣命,這樣就能說得過去了。”
齊瞳難得沒被她一進門就砸過來的連珠炮弄暈,還跟上了她的速度,說:“啊……所以冉氏集團從製造業龍頭迅速衰落,也是你姐和冉禁一同聯手使絆子?”
“有可能。”遲遇道,“我查過,冉氏集團正是從四年半前開始走下坡路的,也是冉禁來到遲家的一年半之後。很有可能是我姐和冉禁聯手所為。”
兩人正說著,從齊瞳的臥室裡走出來一個女人,接上遲遇的話:“所以當年冉禁在外流浪走投無路,你姐對她施予援手,也隻是想要利用她。現在你算是知道你姐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吧?”
遲遇和路司勍突然打了個照麵,一愣,目光往她身後看。
她的確是從齊瞳的臥室裡出來的,還穿著齊瞳的吊帶睡衣。
遲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