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想想,路司勍的確還是有點後怕。
可是如果一切重來一次,她還是會不顧一切的追毒販子。
她的存在就是為了將這些惡徒繩之以法,要是一次害怕,次次都得怕。
怕歹徒的警察,多可笑啊。
不過師父說得也對,她就一條命,追犯人也得講究方式方法。
在醫院休養了一段時間之後,她正式歸隊。
路司勍一邊繼續調查手頭上的案件,一邊也會想到那天救了她一命的姑娘。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再見到救命恩人。
如果見到的話得好好感激人家。
大概是心誠則靈,半年之後她真的與冉禁重逢了。
那天路司勍正好在休假,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和當時的男朋友約會。
約會的地點是個深藏在巷子裡的酒吧,
她往酒吧走的時候,迎麵慌慌張張地跑來一位穿著校服的高中生。
那人跑得飛快,似乎在躲避誰的追擊。
巷子本來就不寬,冉禁一直在顧及著身後追她的警察,根本就沒發現對麵有人,直接和路司勍撞了個滿懷。
路司勍踩著好看卻難走路的高跟鞋,身上裹著非常顯腰身但是行動極其不方便的長裙,即便她在冉禁躥過來的一瞬間已經想要躲開了,腦子是比身子反應快,最終還是身子拖了後腿,兩人撞得那叫一個結實。
路司勍整個人被冉禁撞得一個後仰,差點把身後的牆都撞裂。
路司勍當時沒認出這是她朝思暮想的救命恩人,隻覺得是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瞎眼小鬼,火氣一上來就要開罵。
冉禁回頭看了一眼,路司勍愣住。
是她!
“哎!你!”
路司勍話還沒說完,冉禁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兩名警察很快追了上來,路司勍見是她認識的分局同事,立即問他們什麼情況。
同事們完全沒停下腳步,一邊追人一邊喊:“那女孩是水客!”
……
“水客?”聽到這裡,遲遇終於忍不住插嘴。
路司勍說:“就是搞走私的,冉禁在外流浪的時候做了不少違法的事兒,似乎還進過局子。這事情我沒有問過她,估計她也不想再提。當時我和她再次遇見的時候,她的確是在折騰走私。
“那個年代對岸各種電子產品不是便宜嗎,稅低,l市就有很多人雇人打扮成學生的樣子,將值錢的電子產品甚至是值錢的手表裹在身上,違法攜帶入境,以此獲利,然後給小馬仔一點報酬。當時冉禁就是靠這個賺錢糊口。
“她跟著的那個老板不把她當人看,知道她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就想方設法的壓榨她。彆人按照走私貨款來提成,一趟能賺個千把塊錢,她呢,隻能賺個百來塊錢,連彆人的一半都沒有。賺得最少不說,每一回還給她最多的東西,很容易暴露的。
“那次被追,也是因為她攜帶走私物品實在太多了,不被發現才有鬼!後來我千方百計找到她,從抓到的同夥那邊了解了她的情況。我就跟冉禁說,彆跟著那混蛋混著了,他隻把你當成運貨的工具,根本不在意你會不會被抓,更不在意你的死活。
“冉禁當時還跟我挺生分的,沒想和我深聊的意思,說她心裡有數。我可真的氣壞了,問她,你有手有腳又年輕力壯的,為什麼不去找份正經工作,偏偏要乾這一行。”
聽到這裡,齊瞳也納悶:“對啊,為什麼!”
路司勍道:“你猜當時她跟我怎麼說的?快要氣死人。”
遲遇接話:“她說,有些事你不明白。”
路司勍:“……沒錯,她說‘我和你不一樣,你不會明白’,就是這混賬話!”
果然是你——遲遇無奈地笑,笑完心又難受得要命。
冉禁這麼多年究竟是怎麼活過來的啊……
“後來她沒有進局子,因為我向上麵申請了讓她當我的點子,就是線人。那段時間我和她往來得比較頻繁,對她也算是一點一點的慢慢了解,算是成為了朋友吧。有時候會給她一些生活上的幫助,算是報答她救我一命的恩情。時不時地請她到我家來吃飯,我那時候發現她實在是太窮了,每天就隻吃什麼煎餅包子之類的湊付,瘦得跟麻杆一樣也沒人管,我實在看不過去。
“一開始她很認生,並不願意來。後來我硬拉著她吃過一兩次之後,知道我對她是好意,也就願意靠近我了。
“我跟她聊過,知道她在l市混了好幾年,l市盤根錯節的犯罪網絡她多少知道一些。她最適合當點子的一點就是她在她老板那邊存在感一直很低,但乾的活兒都是賺頭最大的。老板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危險的、彆人都不願意做的事全都推給她,所以她能接觸到的線索反而最多。”
齊瞳好奇:“這麼苛待她,她也願意繼續賣命啊?”
齊瞳的話讓遲遇和路司勍的眼神同時黯淡,她倆都想到了一些事。
“她這個人沒法說。”每次提到冉禁的事兒,路司勍就沒好氣,“當時她那個老板曾經給她付過一筆醫藥費吧,還給她分了間小屋子住,算是給過她一點恩惠,所以無論這個老板讓她做什麼她都願意。那會兒冉禁是真的窮,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年輕的小姑娘能窮成這樣……”
遲遇打斷路司勍的話:“冉禁到遲家之前沒有上過學。最重要的一點,冉家那時候在到處找她,她很有可能是黑戶,也為了隱藏行蹤,所以沒辦法找正經的事做。”
齊瞳:“對哦,很有可能。”
“原來是這樣……”路司勍已經將手裡的咖啡喝完了,捧著個空杯子,眼睛都不會眨了。
遲遇揉著太陽穴,看著地麵,腦海裡展開了一幅讓她心碎的成長故事。
遲遇說:“我猜測她整個青少年時期甚至是整個童年,都是獨自在陌生的人世間一邊挨打一邊慢慢長大。就像是離群的狼,離開母親的幼獸,年紀那麼一點兒就被迫進入到弱肉強食的世界裡,摸爬滾打。沒有家庭的溫暖也沒有家長的引導,她隻有在失敗了,受傷了,才能在疼痛中摸索到這個世界的規律。
“你說她為什麼不找正經的事做,她從小就沒了家,沒人教導她最基本的是非觀,也沒得到過疼愛,所以她本能地以一種報答的心態,無止境地為那些對她給予一點兒溫暖的人貢獻自己擁有的一切。”
遲遇明白冉禁為什麼對她那麼縱容,那麼寵愛,全都是因為初來遲家時給予她的那點照顧。
遲遇不過是隨手幫忙,但她卻銘記在心,一直在默默回報。
路司勍同意遲遇說的話,帶著點恨鐵不成鋼的心情,和更多的心疼說:“隻要彆人對她有一點好,給她一點點小恩小惠,她就像命根子一樣的握在手裡,恨不得因為對方的一句話豁出命去。殊不知彆人根本不把她的命當回事!給我當點子提供線索這事兒,我也是後來才發現,她給我提供的所有線索都是她老板另一個合作夥伴的。關於她老板的所有消息被她巧妙地調換了。直到她突然消失之後,我才反應過來。”
遲遇明白路司勍說得對。
冉禁和姐姐之間也是這樣的關係吧。
即便姐姐是在利用她來宣泄對冉家的仇恨,她也明明知道自己隻是一枚棋子,可是在姐姐去世之後,她依舊戴著姐姐送給她的手表,說著“你和你姐姐對我的好,我一輩子都記得”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