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有個孤獨的身影, 深一腳淺一腳,安靜地走著。
遲遇一直在打量對方,很熟悉。
“小冉姐姐?”
十六歲的遲遇是認出來了, 那個人是冉禁。
聽到遲遇的聲音, 冉禁的腳步有片刻的停頓, 停頓之後沒有回頭看她, 繼續往前走。
一邊走, 一邊有血從她的指尖緩緩滴落。
血滴在地上,變成一條斷斷續續, 曲折的血線。
遲遇發現她正在走向一處深淵。
深淵之中傳來野獸的低吼, 深不見底,任何人摔下去都會屍骨無存。
冉禁馬上就要步入深淵。
“小冉姐姐!危險!”遲遇大叫著,衝上去一把拽住冉禁。
不知怎麼,她倆失去了平衡,遲遇怕冉禁摔疼了, 將她抱在懷裡。
“你怎麼不理我!”遲遇又急又氣地質問她, “這兒太危險了, 跟我回家吧!”
冉禁在她懷裡抬眸, 剛才那一身正經的工作裝變成了發燒那晚換上的浴袍。
整個人香香軟軟,無骨般依偎在遲遇懷裡。
遲遇被她纏著,幾乎不敢動。
“我沒有家。”冉禁說, “從來都沒有。”
遲遇被她說得萬分難過:“難道我不是你的家人嗎?你不把我當家人嗎?隻要我還在, 你的家就在。”
天空中傳來直升機的聲音,遲遇聽到那聲音立即著急了, 因為她知道冉禁要離開了。
“讓大嫂教你怎麼接吻。”冉禁啟開她的唇瓣, 吻她。
她這句話猶如魔咒, 讓遲遇乖乖地閉上眼睛, 被她吻得渾身躁動。
遲遇用力抱著她,不讓她走:“一切交給我。我可以保護你。”
細語猶在耳邊,懷裡卻空了。
冉禁不見了,她被帶走了。
遲遇急壞了,一直在喊冉禁的名字。
“小姨姨?小姨姨!”
奈奈用力一推,遲遇驚醒。
“你總算醒了啊!”奈奈趴在她的床邊,大腦袋擱在交疊的手背上,一臉的無奈道,“你一直在喊媽媽的名字,吵死啦。”
遲遇安靜地看著小家夥,隨後環視了一下周圍,才想起自己在哪兒。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估計是太困了。
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濕了,心跳得還有些過快。
她打電話拜托護士幫忙送套病服過來,去洗了個澡。
熱水從她的肌膚劃過,遲遇站在花灑下,心緒還有些不穩。
即便她知道那是夢,可是大腦還是輕而易舉就控製了她,感覺冉禁的吻還殘留在唇間,她的身體還在懷裡。
“一切交給我。我可以保護你。”
想起這句話,想起那天的點滴,遲遇懊喪難當。
她其實已經察覺到了異樣,可是沒有將冉禁留住。
冉禁,你是不是覺得我還是個不值得依靠的小孩,所以才選擇孤獨地走向深淵?
……
洗完澡出來,頭發濕漉漉的她也沒精力去吹。
這一覺睡得她很難受,體力恢複了一些,精力卻還在穀底,宛若無根的幽靈。
遲遇拿來手機逐一查看信息,奈奈坐到她身邊也不吵她。
“怎麼,餓了嗎?”遲遇問她。
“小姨姨。”奈奈有點迷茫,“我接下來要去哪裡啊。”
遲遇用醫院的a查看,奈奈和姐姐的dna比對結果已經出來了。
她指尖懸在屏幕上,在點進結果之前略停頓了片刻。
“你啊。”遲遇夾了一下奈奈的臉蛋,說,“你跟著我走。”
奈奈眼睛一亮:“那你能帶我去見媽媽嗎?!”
“你這麼喜歡她?”
“當然了,全世界我最喜歡她!”
奈奈笑起來的樣子幾乎和姐姐重疊了。
遲遇心情複雜地說:“你等我一會兒,我有些事要先處理一下。”
奈奈立即坐好,不說話了。
遲遇點開了dna比對結果,無聲地看了又看。
奈奈屏息靜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大氣不敢喘。
遲遇茫然地抬頭,像是不解,又像是大腦宕機了。
僵直了片刻,目光很快從天花板落回了奈奈的身上。
奈奈被這麼一看,小身板又挺了一些,鼻尖都出了一層細細的汗。
“怎麼了小姨姨,我做錯什麼了嗎?”奈奈擔憂地問。
“不……”遲遇的嗓子緊得要命,聲音都劈了。
手機屏幕上顯示了奈奈的體檢結果。
奈奈身體很健康,什麼病都沒有。
當初冉禁說她因為健康問題不能回國,果然是說了謊。
而親子鑒定結果,讓遲遇魂不守舍的結果也在眼前。
遲理是奈奈母親的或然率為——0。
即遲理不可能是奈奈的母親。
親子鑒定之下是dna比對,顯示兩個人的基因比對結果,最接近的關係為“同族姐妹”。
同族姐妹?
“姐妹”這個詞,讓遲遇之前所想的那個更為荒唐的想法又開始蠢蠢欲動。
奈奈不是姐姐的女兒,與姐姐的dna比對的結果居然跟周宇的結果不一樣。
並非無限接近於相同,而是“同族姐妹”。
那麼,奈奈是……
發尖上還在不斷往下滴水,一點點洇透她後背的衣物。
粘膩感緊貼著她的肌膚,就像這份dna報告所帶來的恐慌和無措,如冰冷的蛇纏在心頭,越收越緊。
以至於齊瞳打來電話時手機嗡地一震,讓遲遇驚到一哆嗦。
奈奈看上去比她更加無措且無辜。
這三歲的小孩什麼也不知道。
遲遇調整了一下心情,撐起僵硬的笑容,摸了摸奈奈的腦袋說:“我接個電話。”
奈奈“昂”了一聲,自己乖乖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