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二更)(2 / 2)

造物的恩寵 寧遠 9722 字 9個月前

女人閉著眼,栩栩如生,像位安詳的溺水者,仿佛隨時都會深吸一口氣,破水而出。

培養皿前方有個顯示屏,顯示屏裡反複播放著一段視頻,拍攝的是某場晚宴。

視頻的主角打扮得俏美豔麗,正穿梭在人群之中,談笑風生。

視頻裡的女人和沉在培養皿之下沉睡的女人,長得一模一樣。

“杜焯,三十五歲,星火地產家的女兒,冉總應該知道她吧。淋巴癌晚期,大概隻剩下三個月的壽命了。”

鄒清說話的時候,目光落在冉禁的臉上,試圖捕捉她臉龐上細微的表情。

“但她已經跟楚家大公子訂婚了,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死,杜家好不容易搭上的聯姻沒法聯,星火地產最後一絲希望就此破滅。這不,杜家人火急火燎地跑來立即要一個克隆體,還非得在三個月內催到三十五歲,為了這事兒好幾個工程師加班加點,人都累瘦了一圈。”

冉禁麵無表情,目光沒有從克隆人的臉上移開,平聲道:“這麼短的時間內催出來的產品,不會露出破綻?”

“還行吧,畢竟周宇的克隆體也是這樣催出來的呢。”鄒清像個合格的向導,耐心向冉禁解釋,“當時也想要儘量自然發育來保證克隆體的心智健全,臟器的穩定,但誰知周先生突然出了意外,‘替身演員’隻能立即上崗。不過現在看來催熟的產品也沒什麼太大的問題,冉小姐常和周先生聯係,最清楚不過了。”

冉禁像是聽到了鄒清的話,也像是沒聽到,指尖撫過電子屏上的那串數字,問:“星火地產給了多少?”

“啊,他們是新會員,買的是加急套餐,一共五百來萬吧。這個催熟技術剛剛研發出來的時候一千萬都下不來,現在倒是越來越便宜,也算是薄利多銷。”

冉禁沒再問,鄒清倒是很有興致繼續說:“二十多年前要是有這個催熟技術的話,得避免多少悲劇上演?無論是器官還是人,都能在一周之內催發完備,病患們都不用為一個匹配的器官苦苦等待了。”

冉禁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冰冷的目光轉向她:“據說單獨克隆的器官,比在克隆人體內自然發育的器官更容易老化?”

鄒清抬了抬眉,嗬嗬地笑:“冉小姐不虧是咱們明鵬科技的大股東,這都打聽好了。是啊,肯定的,人造的哪有天然的好呢?肯定會有些缺陷。所以越早下單越好,便宜不說,還能慢慢培養健康的克隆人。給克隆人充分的自然發育時間,等要使用的時候自然鮮活又健康,保活。就像是……”

鄒清馬上要開口的話,悠然停住了,掐斷了下半句,對冉禁人畜無害地笑了笑。

穿著無菌服、戴著口罩和護目鏡的冉禁,渾身上下隻露出一雙眼,這雙眼像猶如冰湖,無論鄒清往裡麵投入任何的情緒,都不見波瀾,掀不起一絲漣漪。

屋外傳來手機鈴聲。

何溢接了個電話後,對鄒清點點頭。

鄒清說:“將她喚醒吧。”

工作人員按下培養皿側邊的按鈕,營養液很快排空,克隆人的眉心開始有些微弱的起伏,她像是被夢魘罩住無法立即蘇醒。

鄒清操縱機械臂,將克隆人的右手箍住,抬起來。

另一個方形機械臂從上方往下延伸,指甲蓋大小的端頭對準了克隆人的手腕,像蓋章一般蓋在她的手腕上,發出了一些細微的聲響,三秒之後離開。

原本白皙無痕的手臂上肌膚之下,有一點兒突起,像是鑲嵌進了某種東西。

冉禁目光沉沉地落在這隻手臂上,幾乎忘了眨動。

“好了,帶她去基地吧。”鄒清說,“三個月的時間讓她適應適應,各種細節還需要微調,以求儘善儘美。”

整個培養皿被推走,沿著另一條長長的通道,很快消失。

看完克隆人蘇醒的整個過程,冉禁往屋外走,一邊脫無菌服一邊對何溢說:“我要去基地。”

何溢聽她這麼說,聳肩笑了笑:“冉小姐,彆開玩笑了,基地可是絕對保密的,您……”

冉禁將無菌服脫到一旁,摘下護目鏡,隨意丟在桌上,頭發被脫去無菌服的動作帶起來幾絲。

她轉頭看何溢,言語間帶著不耐和冷傲:“投給你們明鵬生物的那些錢,我隨手丟給要飯的也能聽個響,到你這兒居然還要跟我講規矩?怎麼,要錢的時候覥著臉什麼都好意思說,想看一眼你那破基地這麼難?不看的話我怎麼知道我的錢都花在什麼地方了?”

冉禁瞥一眼玻璃房裡的鄒清:“給我看那玩意,就想讓我增加50的預算?是不是太可笑了,何總?”

何溢大聲笑了一聲:“哈!哪兒的話,冉總多慮了。冉總想參觀基地的話我可以直接視頻連線,何須去現場。那基地偏遠又……”

冉禁厭煩地閉上眼,整了整衣領,從他身邊走過,離開了倉庫。

何溢臉上還帶著麵具一般的笑,對著冉禁的背影說:“冉總彆動怒啊,回頭我跟您連線!”

冉禁走了,鄒清走到他身邊,低聲道:“董城的死不會這麼簡單。”

何溢依舊保持著笑容:“是他自己疏忽,被盯上了。一個ceo換一個億的投資,還是很值的。”

何溢算盤打得響,鄒清依舊覺得反胃,看著冉禁離去的方向說:“她算個什麼東西。何總,你就不怕她……”

何溢冷哼了一聲:“她不會把自己克隆人的身份說出去,對她而言又有什麼好處呢?陰溝裡的老鼠披上了人皮,又怎麼舍得再脫了?”

……

坐了許久的車,冉禁回到了市區。

她沒有回住的地方,而是往市北邊的一家醫院去。

在去醫院的路上,她將手機拿出來。

她已經將遲遇的電話、微信以及所有的聯係方式都拉黑、刪除了。

明明知道不會再收到遲遇的消息,但她還是忍不住將微信打開,找到沉到下麵的遲遇。

看見露露的頭像,和“naoi”這個印刻在她心上的名字,冉禁緊繃了許久的心還是意料之中地被觸動。

對不起,小遇。

冉禁略略發顫的指尖在“naoi”上麵掠過。

我不能再和你聯係,我怕看見你的信息,聽到你的聲音,好不容易堅定的心又會被擊碎。

不過是認識了短短六年的時間,你的人生還很長,你應該留在屬於你的世界。

冉禁艱難地呼吸,指尖不小心點到了遲遇的頭像,點進了和她的對話頁麵。

遲遇的頭像變了。

冉禁的眼睛圓了圓,還以為看錯了。

仔細一看,沒看錯。

遲遇的確將她的頭像換成了化石拓片,和冉禁的頭像一模一樣。

原來拉黑之後,還是能看見對方頭像的變化。

冉禁那片如死水的心驟然尖銳地痛了起來。

模糊的視野中,她再次觸碰遲遇的頭像,進入遲遇的朋友圈。

遲遇的朋友圈更新的內容是看不到了,但是能看到她的封麵。

遲遇萬年不變的封麵也換了。

換成了一張合影,冉禁和她的合影。

冉禁很少很少照相,但也有例外,那就是遲遇拉著她向她撒嬌非要和她合影,她拗不過遲遇也不想讓遲遇失望的時候。

照片裡冉禁笑得很僵硬。而遲遇正是十八歲的年紀,她挽著冉禁,兩人依偎在一處木棧道邊,腦袋歪在冉禁的肩頭,笑得比春光更燦爛。

兩個人挨得很近很近,陽光幾乎將她們融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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