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鈺強迫自己迅速消化現狀,現在最要緊的是魯甲的安危。
“現在可以帶我去見魯甲了吧。”
“這麼急?”殷北卿慢悠悠地起身,從床邊踱步到桌旁就用了十幾秒,她給自己倒了杯茶,“趕著去見它最後一麵嗎。”
“我沒準能救它。”顏鈺看她不慌不忙的樣子就心梗,也不知哪來的膽子直接拽住她手腕往外拉,“快點行嗎,茶什麼時候都可以喝的。”
殷北卿很忌諱彆人隨意觸碰自己的身體,但當她被顏鈺牽住手腕的時候,竟然沒有第一時間甩開,甚至愣了一下。
這人的手和自己的完全不一樣,沒有繭子,指腹和掌心都是柔軟的觸感,隻是溫度有些涼。
“你膽子挺大的,病秧子。”
這話要是初次見麵說,顏鈺早示弱求饒了,但現在她一心想著救魯甲,彆說是牽個手腕,讓她騎到殷北卿頭上她都敢。
還記得當初實習,被小混混的匕首抵在腰上威脅,要給他們頭兒換個有經驗的老醫生處理外傷的時候,她都能麵不改色地繼續處理傷口。
“還不是因為您心存善念,平易近人,小女才能有話直言不誤要事。”
殷北卿眉一挑,算是聽明白顏鈺這話裡的意思了,先把她給架起來,拿這兩個詞堵住嘴,就好做些逾越的事了,畢竟自己現在動不了她。
誰不知道,琅迭穀的契印比女皇的保命符都好使。
“它沒死。”
就算現在還沒死,被你們治兩下鐵定跑不了一命嗚呼的命運。
“我知道……咳咳!”殷北卿步子太大,顏鈺跟得急,沒忍住有低頭咳嗽幾聲,嗓子眼裡一股血腥味。
聽見這聲音,殷北卿蹙眉停下腳步,顏鈺以為她嫌棄,忙說,“我捂住了,沒吐地上。”
“抬手。”殷北卿冷著臉。
“嗯?”
見顏鈺還沒照自己的話做,殷北卿沒了耐心,直接將人攔腰扛起橫在肩上。
熟悉的姿勢,讓顏鈺脆弱的腹部再次受到重創,她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駕鶴西去。
你們琅迭穀的人,是專門統一了扛人的手法來禍害我的吧?
……
殷北卿在對待非人生物的時候,還算有良知,不止及時給魯甲用了補氣止血的丹藥,還請了人給它療傷。
隔著一層簾子坐在床邊的銀發女人名叫阮月冺,稱號人偶師。
琅迭穀有兩大護衛和五小金剛,都是甲級獸術師,隻不過前者更勝一籌,魂力十分接近特級獸術師,晉升對她們來說隻是時間問題。
阮月冺就是兩大護衛之一,她天生體質特殊,同壁虎一般擁有強大的自我再生能力,且速度驚人,砍掉她的手臂,瞬間就能立刻重新長出一條新的來。
她用自己的骨頭磨成數根細針,再用血液浸泡晾曬過的絲線輔助,用以連接活人的斷肢,不論手腳頭顱,隻要將缺口縫上再休養幾周,傷者就能同從前一樣靈活動作,因此被賜予人偶師的外號。
穀外人傾家蕩產都請不動她出手一次,也隻有殷北卿才會把她當無情的紡織女工,常常拎著斷手斷腳的手下回來命令她給縫好。
桌上放著四五個藥罐,顏鈺走過去挨個聞過,皺眉搖搖頭,都是些烈性補藥,現在魯甲失血過多心肺受損,這幾口藥下去加速血液流動,等於火上澆油,再不做點什麼它估計都撐不到傍晚。
“縫上了嗎。”殷北卿背著手,站到阮月冺身後。
聞聲,阮月冺回頭,細眉高鼻梁,淡色的薄唇顯得她氣質清冷,那雙黑色的眸子同浸透了墨汁一般純度很高,甚至分辨不出瞳孔和虹膜的分界線,看久了有些滲人。
“嗯。”她將自己的家夥事收拾起來,語氣平穩,“不過活不了。”
外界人可能會誤會阮月冺是個醫者,給她套上慈柔仁心的形象,其實剛好相反,她對生死尤其看淡,彆說是隻獸寵,就算自己的血親躺在那,她說“活不了”三個字,情緒也不會有什麼波動。
人和物,對她而言,隻在於前者能走能動更麻煩些。
“讓我看看吧。”顏鈺跨步上前,掀開窗簾。
魯甲正蜷縮著身子,嘴唇已經變色呼吸看起來十分困難,背部的鱗片失去了光澤乾枯破損,預示著它衰竭的生命體征。
它頭頂那隻血淋淋的斷角已經縫合好,得益於那些丹藥,皮膚表麵的傷口也有所好轉,隻是它看上去依舊十分痛苦的模樣。
顏鈺先是摸著那斷角看了一圈,阮月冺手藝熟練但風格略顯粗狂,估計這好了之後得留下道不太美觀的大疤。
傷口沒有消毒草的氣味,因為她們體質特殊,就算魂力再薄弱,體魄也要比尋常人強壯,不吃不喝可以活一個月之久,細菌和病毒對她們也不起效果,會造成死亡的,隻會是靈法攻擊或者嚴重內外傷。
魯甲屬於後者,阮月冺救不了它,隻給它喂了幾顆止疼的丹藥,算是儘了最後的仁慈。
顏鈺在魯甲腹部幾個位置摁壓了幾下,發現它並沒有太大的疼痛反應,點點頭。
既然不用考慮細菌感染的問題,那手術地點也就沒有什麼講究,顏鈺挽起袖子,輕輕把魯甲放平,拿著手帕把口鼻圍住,習慣性向身邊人伸手攤開手心。
手心好久沒東西放上來,顏鈺突然意識到什麼抬起頭,她不是在醫院,旁邊站的也不是幫忙遞工具的護士。
果然殷北卿和阮月冺兩個人正一臉麵無表情地盯著她,那眼神仿佛已經斷定了,她這個人指定是腦子哪裡有點問題。
“我是想問,有沒有小巧一點的匕首或者刀片之類的借我用一下。”
阮月冺開口乾脆,“沒有。”
她所有醫用刀具都是用自己骨頭製作的,這些東西她從不隨意出借外人。
顏鈺將希翼的目光投向殷北卿,後者輕嗬一聲,手腕翻動,那寬大的袖子和哆啦A夢的口袋似的,劈裡啪啦倒出來好幾把大小各異的刀片匕首和各種暗器。
顏鈺起身把那些都拿上,在床邊一字擺好,挑了把順手的,抬起手腕食指摁在刀背,左手在魯甲第六肋附近摁了幾下找好位置。
魯甲全身皮膚都有鱗甲覆蓋,尤其背部上的,堅硬程度堪比石頭,就連柔軟的腹部都有薄薄一層鱗甲,顏鈺清理開一處皮膚,手腕輕輕一沉刀刃沒入皮膚,因為皮膚過厚切起來有些廢力,但好在殷北卿給的刀鋒利,沒有太影響動作。
“喂,你在乾什麼。”阮月冺出聲。
顏鈺神情未變,手下動作依舊快速平穩,“救它。”
皮膚打開後,血淋淋的胸腔看著十分滲人,排序整齊的肋骨□□裸地暴露在外,隱約還能看見正在跳動的內臟,顏鈺板著臉,認真的側臉多了幾分嚴肅和疏離感。
聞見血腥味,殷北卿皺著眉退開一步,可能是見識過這病秧子迅速變臉的本領,再看她做多出格的事都不會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