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鈺特地繞了遠路,從側門進隔房,就為了不讓裡麵人聽見動靜,免得又炸毛。
進屋關好門,她拉來凳子把剛才藏到袖子裡藥典拿出來,塞到了書架最上層。
這書架是殷北卿搬來做臨時書房用,上麵擺了不少書,之前侍女要搬走清理掉,後來被顏鈺留了下來。
書架上書被她按照分類劃分好區域,再從小到大排序整齊,連彎折封麵都被一點點抹平壓直了才放進去,這是她小習慣,看到平整書架心情就會變好。
“我進魂域一下,你們在這替我守著,要是有人來找,就說我累了在休息。”顏鈺脫掉鞋,躺到床上。
“好。”雖然不知道顏鈺要做什麼,但魯甲一向是主人吩咐什麼就聽什麼。
顏鈺進魂域,是因為之前殷北卿一番話讓她察覺過來不對勁。
覺醒魂域時候,各種事情堆積在一起太緊,她沒來得及深究,現在仔細想起來,書裡寫到郭碌魂域確實比彆人特殊一些,因為他有一塊特殊土壤,不論種下去什麼果實,都能快速開花結果,並且品質遠超普通土壤精心照料種植出來,而用這些特殊土壤種植出來藥草,就能做出品質上乘丹藥。
但也隻是這樣,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
可顏鈺不同,那間神秘“史萊姆”小屋,是超出她認知範圍之外東西。
它佇立在那毫無違和感,可卻莫名其妙幫了她許多忙。
比如那本藥典,到底從何而來,這絕對不是什麼手抄冊,因為上麵每一頁都有作者手寫備注塗改痕跡,目錄第一頁還有手寫簽名。
如果是手抄,那肯定首先注重藥典裡內容,節省抄寫整理時間,沒必要連這些要被算作瑕疵塗塗改改也照搬。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它就是原本。
顏鈺一邊思考,一邊繞著這屋子外圈走,得出上述結論時候,腳步剛好停下在屋子正後方。
牆壁上留有一長串金色字體,手指摸上去凹凸不平,像是被人用刀一筆一劃刻下。
看到這行字顏鈺,感覺自己似乎被股無形力量牽動著,不自覺開合唇瓣跟念。
上麵寫是叵萊語,顏鈺每個字都能讀得懂,卻理解不了意思,這段話好像隻是隨即抽了些字拚在一起,沒有任何規律。
她念完最後一個字瞬間,忽然整個魂域都劇烈抖動起來,她有所感應地抬頭朝遠處望去,像是有一雙大手直接掀開了整塊地皮,轉瞬之間,眼前場景就有了翻天覆地變化。
入目一片都是白色,天是白,地是白,她腳好像踩在一層看不見玻璃上,每往前走一步,就會跟著亮起一塊。
四周都是望不到邊虛空,那屋子也憑空消失了。
魂域呈現狀態就是身體主人潛意識投射,有些人魂域是危機叢生深林,有些人魂域是蔚藍深海,而大部分人魂域都是平和舒緩居家地,是她們作為心靈庇護所。
之前顏鈺剛穿過來,心境都還與從前世界剝離不開,所以那屋子外表看起來和她在現實世界裡家一模一樣,因為那是讓她最有歸屬感,也是最熟悉地方。
可是現在它不見了。
腳下發亮玻璃磚儘頭,顏鈺眯著眼也瞧不清,邁開步子走了兩步,突然記起來這裡是自己魂域,用不著受這個累。
心念微動,便瞬移到了這儘頭末端。
是一顆樹。
參天高樹,枝頭每一片葉子都泛著金光,枝葉茂密得像是一朵炸開蘑菇雲,唯有足夠粗壯結實樹乾才能支撐得了這樣重量。
樹周圍是她之前種下聚魂草和蓮珠花,這顆樹外麵罩了一層圓弧形玻璃罩,沒有開門地方,顏鈺走過去掌心貼在上麵,想試試是不是有什麼機關,結果手一伸直接穿了過去。
她愣神片刻,往樹那走,剛邁兩步就被不知道哪兒伸出來樹根絆了腳,整個人摔倒在地上,柔軟掌心摁了一地鬆軟土,懷裡揣著殷北卿給種子包也弄灑了。
幾顆琥珀草種子滾到地裡,不等顏鈺伸手將它們撿回來,那土像是有生命一般,呼啦敞開大洞把種子都吞了進去。
手停在半空顏鈺看得目瞪口呆,“吃”了她幾顆寶貝種子大樹此時開始抖動起來,樹葉晃得沙沙響,晃著晃著,它哐當落下來一片金葉,正好砸落在顏鈺手背邊上。
顏鈺猶豫著要不要去撿起來時候,那樹其中一根枝條抽長出來,撈起金葉直接遞到她麵前。
這“投喂”味道,讓顏鈺倍感熟悉。
她識趣地接過來,低頭看見金葉上一行小字。
“日出西方,魔刃降世,神女持刃,可除魘魔。”
……
一連好幾天顏鈺都沒有見過姬蕪,聽媯槃去打探來消息,說是因為那座假山,她被殷北卿下了處罰在外麵執行任務,她們倒也落個清靜。
顏鈺房間雖然和殷北卿隻隔了一層牆,但對方並沒有借這個機會隨意入侵她私人空間意思,或者說,殷北卿連自己房間都不怎麼回。
她一天到晚不見蹤影,經常連侍女都找不著她在哪,因為不用睡覺,經常半夜三四點開門出去,聲音不大,就是這幅身體體質問題,顏鈺常常半夜一身冷汗地驚醒,偶爾會正巧碰上殷北卿進出門動靜。
這天白天下了一天雨,夜裡也風大,但屋子裡潮濕氣味讓顏鈺受不了,窗戶還是開了條小縫。
魂力提升之後,她五感都比以前強不少,偶爾路過侍女說小話也能被她聽見。
“今晚是藍月也。”提著燈籠兩人並肩從顏鈺門前路過。
琅迭穀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巡邏,都是二級以上侍女,兩兩組隊,凡事都好有個照應。
“藍月怎麼了?”她聽另外一侍女回問。
反正這雨下得她也睡不著,不如聽聽故事好了,顏鈺側過手臂枕在腦袋下,豎起耳朵留心外麵聲音。
“傳說每到藍月,就是惡靈集體出沒捕食日子,它們在這個時期魂力最強,還記得上回鬨市案嗎?一隻甲級惡靈殺了七個人,整條街都是血。”
“真假,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漸漸走遠了,顏鈺卻被說得睡意全無。
下雨、藍月、過了午夜淩晨,這些特定條件總覺得格外熟悉。
她記得原書裡有過類似描寫,可是是在哪兒呢。
不知是哪間房門嘎吱一聲響,似乎是被風吹開了,很快又輕輕地合上。
雨聲逐漸變大,攪擾了顏鈺最後一絲困意,但她終於記起來了!
年幼殷北卿被追殺那天情景和今天一模一樣,也是深夜,也是下著瓢潑大雨,因為親眼目睹老仆人替自己擋刀死去殷北卿覺醒了姬蕪魂力。
原書說過,那天晚上,對於殷北卿來說是個一直隱藏在心裡小陰影,直到她長大之後,每到有藍月雨夜就會不受控製地“夢遊”。
再聯係一下最近夜裡殷北卿反常行為……
思及此,顏鈺立刻清醒了,她掀開被子坐起來,輕輕敲了敲兩人房間之間用作間隔小門。
“殷北卿,你在嗎?”
沒人回應。
顏鈺猶豫一下還是壯著膽子推開了門,床上空無一人,房間裡還有淡淡香薰氣味,看上去剛滅沒多久。
也就是說人還沒走遠。
顏鈺匆忙抓了一把油紙傘,往後山方向跑去。
殷北卿老家以前也有這樣一座後山,沒出事之前她經常會去山上采藥草玩,山上路況複雜但她極為熟悉,所以那天被追殺夜裡,也是下意識領著老仆人一塊往山上跑了。
如果她真是“夢遊”,那最有可能去地方就是後山。
腳下路濕滑泥濘,走得穩一些都困難,更彆說跑了,可顏鈺擔心殷北卿沒人盯著又要做出什麼瘋事,即便把自己摔得一褲子泥水也沒慢下速度。
“殷北卿,你在不在!”
雨啪嗒啪嗒打在傘麵,像是要將油紙擊穿一般力度,顏鈺抹了一把濺到臉上雨水,眯著眼看清了遠處灌叢邊一角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