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仰頭,對上殷北卿冰冷陌生的雙眼,呼吸忽然一窒,撐在地麵的手臂開始顫抖。
那似乎要將人隨意撕碎的眼神並非她恐懼的根源,真正讓她心慌的是,此時殷北卿一雙漂亮的銀眸已經全部染上紅色。
血瞳。
她曾經在殷北卿身上見過一回,那次對方對她明顯沒有殺意,加上還有那麼些走運的成分,所以才能僥幸逃脫。
可這次……
顏鈺視線不受控製地被她如同死神垂睨螻蟻一般的目光吸引過去,僅僅幾秒,她便感覺渾身的氣力隨著被血瞳吸走的魂力一起流乾了。
作出這個決定,顏鈺就沒有打算全身而退,就算魂力被吸乾她也必須完成淨化。
“呲——呲——”這聲音同肉塊沾到鐵板時冒出的水汽聲一模一樣,跟隨殷北卿靠近的腳步,緩慢且間奏平緩地在顏鈺耳邊響著。
那聲音每響一下,就牽著她的肌肉顫一下,直到那熟悉的雙足定在眼前,壓迫感陡然畢竟。
殷北卿看著半伏在地臉色迅速慘白的人,彎曲了膝蓋蹲下身。
她伸出手摸摸對方的臉蛋,果然是冰涼的觸感,手指依依不舍地在熟悉的眉眼流連,指腹下的皮膚好似花瓣一樣,脆弱得輕輕一戳就要破。
她輕輕歎口氣,“已經墮魔到這中程度了嗎。”
即便在自己的魂域也會出現幻覺,這幻覺還這樣的真實。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這一點,殷北卿身上的攻擊性反而消失了,如果沼氣已經浸潤到她的魂域裡,就說明她也已經無藥可救。
“那這是不是我最後一次見你。”
要是這樣,假的也好,讓她再多瞧幾眼吧。
可“幻覺”實在太真實,她不僅能夠觸摸,望著自己的眼神也如同現實中一樣,尤其是那滴從眼眶中滑落的淚……
淚?
殷北卿表情一變,目光凝視著自己接住淚珠的食指出了神。
這滴淚分明是溫熱的,淚珠裡的鹽分順著她皮膚的傷口撕咬出電流一般的痛感。
“不是幻覺,是我。”即便氣若遊絲,顏鈺還是強撐著握住她的手,直視那雙奪人性命於無形的血瞳,“卿兒,你聽我說,這裡是你的魂域,隻要你想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
“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想活著,你要活著,你必須活著!”
說完,顏鈺也不知道哪裡的力氣,一把抓住殷北卿的手腕扯下來,張嘴狠狠咬在她刻著血契圖騰的位置。
同樣的動作她也對自己來了一套,並迅速把兩人的手腕貼合在一起。
血契貼合,顏鈺的氣息通過成倍地放大後再次湧入殷北卿的身體,她僵硬地承受著,直到這時候才終於意識到,眼前的人是真實存在的。
她的內心開始動搖……慌亂……崩塌……
作為內心世界映照結果的魂域也隨之迎來震動,地上裂開數道縫,天上如紐扣心一樣的囚紋砸落下來,其中一塊擦破了殷北卿的額角,血貼著眼皮滴落,滿世界都是血色。
情緒失控隻會縱容墮魔的速度加快,殷北卿眼前的畫麵被割裂成碎塊,裡麵全是她不願麵對的回憶。
巨大的信息量讓她腦袋幾乎炸開,與此同時身體裡的沼氣也膨脹式地翻漲,它們獲得了與神女血對抗的動力,可顏鈺也不肯這樣輕言放棄,兩股力量在殷北卿身體裡拉扯,最後,隨著她忍無可忍的吼叫聲,巨大的衝擊波向四周炸開。
那股力量是無形的,比起上一陣卻更加霸道凶猛,已經受過傷的顏鈺如同輕飄飄的落葉,身子在空中劃過拋物線的白影然後重重砸在地麵。
殷北卿剛才那一刻的念頭,應該是想要把她從這裡清除出去的,或許不論是誰,當她察覺到自己的魂域被入侵的時候,下意識裡都會是這樣的反應。
顏鈺倒沒有多難過,她是有料到的,但沒想到現實的每一步都是按照最差的那一步預想走的。
“好累……”
即便再掙紮,沉重的眼皮還是不聽使喚地合上了。
在顏鈺的氣息隨著她閉起的雙眼在殷北卿魂域中消失的瞬間,空氣忽然變得死一般寂靜。
殷北卿踉蹌著,臉色慘白地朝遠處的白色身影跑去,慌到已經忘記這是在她的魂域裡,隻要她想,閉閉眼就可以瞬移到她想去的人身邊。
“不、不要。”她搖搖頭,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控製不了自己,我……”
突然間,殷北卿說不出話了,因為她看見顏鈺的身體正在逐漸消失。
從腳開始逐漸虛化,慢慢地變成一縷煙,像是要立刻飛走了。
“顏鈺!你不能死!我不準你死!”
殷北卿瘋了一般地抓破自己的手臂,因為力道太大,豆大的血珠濺出來,落在顏鈺如紙白的臉頰,可她卻依舊死氣沉沉的,如同身後那朵已經枯萎的白色薔薇。
“還給你,這些血全部還給你,你睜開眼睛好不好。”就像顏鈺剛才做過的那樣,她把自己流著血的傷口塞到她嘴邊。
殷北卿顫抖的手臂暴露她內心的慌亂,因為她潛意識裡其實知道,這樣做的後果除了給顏鈺蹭上滿臉的血汙,其他的毫無改變。
她的胸腔開始劇烈起伏,魂珠中的魂力跟隨情緒到達爆發的頂點,在那一瞬間她甚至想好了要和顏鈺一起死去,一同殉情。
隻是在這時候,一道聲音闖入她的腦海,帶來最後一絲理性。
‘這裡是你的魂域,隻要你想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
‘你想活著,你要活著,你必須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