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由於胸口的傷,她的身體機能開始脫離意識地自主運作起來,心臟不斷地向失血已久的身體傳送血液,它跳動得比任何時刻都來得劇烈,但這麼做的後果便是她反噬咒的打斷。
“不會死的,不會死的……”
顏鈺能夠感覺到殷北卿身上的傷口有多重,她很清楚在這樣的狀態下,它無疑是能夠奪走她生命的。
忽然,她腦海浮現那天預知夢的景象,自己舉著弓刺穿了殷北卿的胸膛,那傷口的位置和她現在的一模一樣。
“不是警告……是提示!”她喃喃自語著,慌亂之中強行穩定心緒,從魂域裡掏出自己的弓。
拿起一隻箭,她毫不猶豫地將它插入自己的大腿,隨後再將沾滿了血液的箭送上弓搭好,舉起它從窗口對準迷宮的方向。
將箭射出去之前,顏鈺緩緩閉上了眼睛,根據直覺調整角度,等到確定後,她用儘渾身的力氣,顫抖著將弓拉滿。
“YEDIFOSIKE!”箭射出去之前,她在上麵加注了一道禦術靈法。
這不是從藺鶴歸那學到的靈法,是那天獸印開發之後,自動出現在係統庫裡的咒語,她簡單看過一遍就記住了,沒想到這麼快能派上用場。
這道禦術靈法以她的血為引子,釋放之後能夠在短時間內大幅度提升施法對象的愈合能力。
等在迷宮口的評委完全不知道裡麵發生了什麼,顏鈺的那隻箭射得太快也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隻是在它衝破層層牆壁直達迷宮中心時,那些設置在周圍檢測數據的儀器再次不出預料地集體報廢。
“怎麼回事?”
“彆說又是裡麵那隻惡靈搞得鬼。”
“這裡都能檢測到它的能量波,是不是說明……”有人做出不好的猜測,而讀懂她的意思的人都已經默默拿起自己的武器,隨時準備應對破牆而出的特級惡靈。
此時,迷宮內的殷北卿胸腔再次被利箭破開,隨之而來的熟悉溫暖的氣息瞬間將她包裹。
身體裡的沼氣觸碰到神女血立即狼狽地散去,而她自己則如同擁有超強自愈能力的阮月冺那樣,傷口在頃刻間全數長好。
她不慌不忙地抬起頭,雙目已經完全恢複清明,抬手抹去眼下的血色淚痕,腦後的長發隨狂風搖擺,眼中殺意呼之欲出。
隱身在人群中的祈瞪大了雙眼,這恐懼卻不是源自殷北卿,而是彆的什麼。
它直勾勾盯住殷北卿的身後——一座通體散發這金光的人像正在緩緩升起。
人像不斷升高,直到天花板剛好能裝下的高度,因為有著一頭金色的長發看上去應該是個女人,悲憫與冷血被一同寫在“她”的眼裡,端莊的麵容莫名帶著幾分神性,微垂的視線落在人身上輕如拂過的羽毛,卻讓祈身子不受控製地發軟。
不!這哪裡是人呐,這是神!
它雙膝一彎,撲通跪倒在地,不斷朝殷北卿的方向磕著頭,虔誠得近乎瘋狂,一下一下重重地,直到滿頭的鮮血。
殷北卿冷臉舉起手裡的斬魔刃,壓低身子快速衝刺,偏偏在經過祈身旁的時候放慢了速度。
這樣,後者能夠清晰地從她瞳孔的倒影裡看見自己被一分為二的真身,隨後是如同玻璃一般脆弱,化作無數碎片的本體。
劇烈的轟響躁動不了祈半點,因為它不能接受,自己這麼輕易地就輸給了這個女人,它開始劇烈地抽搐,身體裡不斷有惡臭的黑色液體流出,被沾染的小烏也跟著全部死去,化作僵硬的屍體。
“是神……”最後一口氣散去前,祈專注地望著空氣,麵上滿是向往,它如同著了魔地高聲呼喊:“是神在喚我!是神在喚我!我要成神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殷北卿反手把劍抽出,刹那間,祈失智的喊叫與它的本體一起化作煙霧散開。
房間裡的水牆隨之褪去,她拎著劍一步步走到碎了一地的神像旁,長睫垂落,注視著那個深坑。
斷開的泥層參差不齊地摻和著森白的人骨,有些還能看出形狀,但大部分都已經被碾碎,想來是鑄造這個神台時嫌麻煩,便隨意把還混合著屍體的土給攪碎直接鋪用了。
說來也諷刺,整個村鎮信仰祭拜的神像,就立在這麼一片她們同胞的屍骨之上。
“咳……”殷北卿踉蹌一步,將插在背上的箭拔下。
顏鈺的血混合著她的一起從背上滴落,土層仿佛帶有無形地吸力一般,饑渴地將血液全部吞下。
她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這片肮臟的土地,身後的祭品猶豫了一下,求生的意誌占據上風,忙跟在她身後。
“祈的活動跡象消失了。”林絡看著手裡的儀器說。
聽到這句話,提心吊膽的眾人終於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武器。
大門敞開,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殷北卿高挑的身影緩緩顯露,她手中的劍在地上劃過留下重重的一道豎痕,整個人像剛從屍體堆裡爬出來的死神,渾身都是腐朽枯敗的血腥氣,被它沾染到似乎路過之處的花草都會瞬間枯萎彎折。
“恭……恭喜殷小姐!”有人乾笑著帶頭鼓掌,“恭喜殷小姐除掉惡靈,榮升民間候選人。”
“還沒結束。”殷北卿以沙啞的嗓音說,隨後目光在人群中搜刮,精準地落在藏在後方的主家身上,她伸出食指衝著他,“滾出來。”
如同被野獸一口狠狠咬住,主家站在原地渾身顫栗,“我、我……不,和我無關!我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