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冬天來得猝不及防, 一夜降溫, 整個世界跌入寒潮,除夕前夜下起薄雪,冷淩淩地紛飛著, 時而伴隨著冬雨, 城裡城外濕漉漉的一片, 淅淅瀝瀝。
大人們都不在家, 嶽琴和聶東結伴遊玩, 許芳齡和嶽海去三亞度假,倒是留下兩個孩子湊合過年。
一大早, 許亦歡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 跑到城南去找江鐸。他騎單車載她到農貿市場買菜, 然後兩人一起回家做飯。
因為這兩天感冒,許亦歡頭暈咳嗽, 不大舒服, 走到樓下忽然站住腳, 不肯動了。
江鐸回頭打量:“怎麼了?”
她把下巴藏進圍巾裡,漆黑長發披散,白生生的臉蛋有幾分懶散, “走不動, ”她啞著嗓子淡淡的:“你背我。”
江鐸兩手提滿了東西, 聞言略微愣住, 然後擰起眉頭好笑道:“找抽麼?不要無理取鬨。”
許亦歡默然上前抱住他的胳膊, 腦袋抵著緩緩磨蹭, 嘴裡喃喃的:“不想走,走不動了嘛……”
哼哼唧唧,可真嗲。
江鐸瞥她一眼,寬宏大量地說:“那你在這兒等著,我上樓放下東西再來背你。”
“嗯。”
許亦歡坐到路邊石墩歇腳,無精打采地發呆,沒過一會兒江鐸從樓道裡出來,高高大大的一個人,拿她沒轍,隻能馱到背上:“走吧。”
許亦歡趴在他肩頭,歪著腦袋打量他的側臉:“流汗了。”她用袖子去擦:“很累嗎?”
“還好。”
她心裡受用,親親他的耳朵,笑眯眯地說:“辛苦啦。”
江鐸覺得很癢,清咳一聲:“彆鬨。”
兩人走上八樓,隔壁鄰居鄭阿姨正好出門倒垃圾,就這麼撞見,都愣了下,許亦歡立刻從江鐸背上下來,這時聽見鄭阿姨吆喝:“喲,這麼大人了還背呢?江鐸,你媽呢?”
“旅遊去了。”
“啊?就你們兩個小孩子過年嗎?”
“沒有,下午我外婆也會過來。”
他一麵說著,一麵掏出鑰匙遞給許亦歡,她接過,打開門,率先走了進去。
江鐸打完招呼也跟進來,換拖鞋的時候聽見許亦歡在咳,他抬眸望著:“你要不要睡會兒?吃飯的時候再叫你。”
許亦歡咳得頭疼,歪在沙發裡不願動彈:“你彆做太多菜,我沒胃口。”
江鐸把自己的被子抱來給她蓋上,她縮成一團,暈暈乎乎的也睡不著,於是就躺在那兒看電視。大約看完一集《放羊的星星》,突然聞到一股肉香,原本沒有食欲的肚子竟然咕咕叫了兩聲,許亦歡尋著香味鑽進廚房,看見江鐸正在做飯。
她站在後邊靜立半晌,不知怎麼就莫名笑起來。
江鐸回頭看她:“傻了嗎?”
她說:“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們在鬥嘴吵架。”
他問:“那今年呢?”
今年當然不一樣啦。許亦歡上前,從背後摟著他的腰,把臉擱在他寬闊的後肩,輕輕打了個哈欠。
“你在切什麼?”
“臘腸。”
“好香哦。”
江鐸說:“在一個成都人那兒買的,他們用鬆柏葉熏過,味道比較香。”
許亦歡眨眨眼,踮起腳尖越過他肩膀往前瞄,看見有切好片的,還有一整條的擱在盤子裡,嗯,那形狀容易讓人聯想到一些不該想的東西。她自然而然地往江鐸腰下瞥了眼……然後縮回腦袋,暗罵自己齷齪。
江鐸不明所以,回身打量她:“你是不是發燒了?臉這麼紅。”
“沒有。”
他伸手想要探探體溫,可她做賊心虛,突然鬨彆扭,躲開了不肯讓他碰。江鐸索性彎腰湊下去,用額頭貼住了她的腦門。
許亦歡屏住呼吸,一下就老實了。
“沒發燒的,”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軟綿綿掛在他身上:“就是沒有力氣。”
“去沙發躺著吧。”
“不要……”她說:“我想你一直抱著我。”
江鐸說:“可是你這樣會把感冒傳給我的。”
“……”許亦歡抬頭瞪他,然後攥緊手指給了他一拳,扭身就走。
江鐸失笑,伸手攬著她的腰把人撈回來,扣在臂彎裡,埋頭親了親她的嘴。
蜻蜓點水,亦叫人如癡如醉。反正許亦歡又老實了,乖乖去沙發躺著,不再搗亂。
午飯過後,江鐸監督她吃藥:“一把咽下去就好了。”
她趕緊搖頭:“咽不下,會嘔的。”
她一顆一顆地吞,比較大的藥片也剪成小小瓣,含水仰頭,皺眉閉眼,表情難受的厲害。
江鐸歎氣:“你吃藥也太麻煩了。”
許亦歡說:“我寧可打針也不想吃藥,太苦了。”
江鐸拆了一顆奶糖給她。
兩人窩在沙發裡看電視,江鐸有一下沒一下地摸她頭發,輕聲低語:“困了就睡吧。”
“嗯。”她眨眨眼,很快打起瞌睡。江鐸把她抱進自己房間,放在床上,掖了掖被子:“我去車站接外婆,一會兒就回來。”
“一會兒是多久?”
“很快。”
她點點頭,轉眼睡過去,連他什麼時候出門也不知道。
窗外下著雨,屋裡更顯靜謐,突然電話鈴響,許亦歡猛地驚醒,緩了好幾秒才勉強起身,暈暈乎乎下床,跑到客廳接座機。
“喂?”
“喂?”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的年輕女孩的聲音:“嶽阿姨?”
許亦歡懵懵的:“你哪位?”
對方聽出那聲音不是嶽琴,自言自語道:“我打錯了嗎?”又問:“江鐸在嗎?”
“他出去了。”許亦歡說:“你是哪位,待會兒我讓他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