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名或曾用名?”
她喘了喘:“我,我三歲以前叫陸亦歡,父母離婚後改隨母姓,用了現在的名字。”
“出生日期。”
“1990年7月29日。”
“民族。”
“漢族。”
……
基本情況問完,他們開始讓她陳述犯罪過程。
許亦歡臉色煞白,手腳冰涼,冷汗不斷冒出來,她渾身不舒服,反胃想吐,勉強支撐著,斷斷續續地交代整個經過,講到那些難堪或驚悚的細節,她幾次三番無法繼續下去。
警察又問了許多問題,她機械回答著,頭腦昏沉,三個多小時過去,審訊結束,偵查人員將筆錄交給她逐頁核對簽名,按上指印。之後女性工作人員為她做人身檢查,從各個地方提取指紋和DNA,案發時穿的上衣和褲子都被拿走了,警方已經通知她家裡帶衣服過來,換好衣裳她就被送往郊外的看守所羈押。
許亦歡坐在警車裡緊繃顫抖,不知過了多久,她望向窗外,看守所到了,大鐵門外有武警站崗,磚牆鐵網,冰冷陰涼。恐懼塞滿胸口,仿佛睜眼瞧著自己掉入黑洞,逃無可逃。
“我不想進去……”她縮成一團,想不通為什麼會陷入這境地:“我不能進去,我的校考怎麼辦?我的大學怎麼辦……”
都完了對嗎?
押送的民警聽見,暗暗歎了口氣。
辦完手續,經過一道一道門禁,她被帶入監區,拍照登記,再由女性工作人員做健康檢查,之後穿上看守所配發的統一的服裝,送入監室。
監室簡陋,房頂足有五六米高,正麵牆上開一口鐵窗,靠左是一張大通鋪,十來個女人整整齊齊盤腿坐在上頭,見有新人進來,齊刷刷抬頭看她。
誰能想到呢,昨天的這個時候她還在清安大學參加聯考,恍惚一日,換了人間。
許亦歡瑟縮地靠著鐵柵欄席地坐下,雙臂抱緊膝蓋,半步也不想往裡挪。
“喂,小妹妹,”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喊了她一聲,拍拍後麵的位子:“大冬天的多冷啊,蹲在那裡乾什麼?”
許亦歡迅速掃了一眼,把臉埋進胳膊,無動於衷。
“管她呢,”另一人道:“剛來的都這樣,過幾天就習慣了。”
牆上貼著在押人員的權利和義務告知書,以及十二條監規,六做到六不準,管教讓她背熟。
她沒背,晚飯也沒有吃,七點鐘,電視開了,隻有中央一套,隻能看新聞聯播,所有人規規矩矩坐在自己的床位上,管教不準她蹲在門邊,讓她過去坐好。
許亦歡沒動。
管教皺眉:“這裡不是你家,下午不是和你說了要服從管理嗎?在押期間態度不好對你量刑也是有影響的。”
許亦歡強自忍耐,緩緩起身走向最末端的空位。
管教對著她的背影:“另外再提醒一句,如果有自傷自殘行為,不能辦理取保候審或監視居住,到時後果自負。”
許亦歡默默走到通鋪的儘頭,隔著一道磚壁,旁邊就是廁所,惡臭襲來,她忍不住撲到洗手池邊嘔吐不止。
這一夜熬得艱難無比,慘淡燈光徹夜通明,睡不著,閉上眼睛,白天的事情就像影片一樣在腦海裡播放,江岩的臉揮之不去,一會兒猙獰一會兒慘白,真實到猶如情景再現。
她渾身抑製不住地發抖,頭痛欲裂,仿佛跌入冰窖,在這蕭索的冬天不知怎樣才能存活下去。
天蒙蒙亮,到起床時間,監室裡的人打著哈欠開始整理鋪被,被子要疊成豆腐塊,然後依次刷牙洗臉。
早飯吃饅頭鹹菜,吃完打掃衛生,擦地、洗廁所,然後盤腿靜坐,不許東倒西歪。每天有兩次放風時間,上午和下午各一個鐘頭。所謂放風,就是在監室外一個十平米左右的場地活動曬太陽。四麵高牆聳立,頭頂壓著鋼筋鐵網,不過是搬到室外的牢房罷了。
中午管教帶許亦歡到辦公室,告知她家人送來了日常用品,並且已經為她聘請律師,看守所會按照製度儘快安排律師與她見麵。
許亦歡紅著眼眶重重點頭,無法想象外麵亂成了什麼樣。家裡肯定天翻地覆了吧?江鐸還好嗎?許芳齡還好嗎?舅舅還好嗎?
她還能出去嗎?
如果這是噩夢,那麼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
***
12月30日,警方簡單通報了案情,本地新聞媒體也陸續報導了這起命案,不過因為案子還在偵查階段,公安機關沒有透露什麼細節,遂並未引起太多關注。
許芳齡自從接到公安局的電話就一直處在崩潰邊緣,剛開始怎麼也不能相信。她跑到嶽琴家,看見客廳一灘血跡還沒有擦乾淨,又聽說江岩的屍體已經送到殯儀館,她轉頭抓住嶽海大哭,問他到底造的什麼孽。
而許永齡聽到消息險些氣暈過去,劈頭蓋臉對嶽海一通大罵,讓他通知嶽琴和江鐸,以後有多遠滾多遠,大家再也不是親戚。
聘請的律師姓朱,專做刑事辯護,當天朱律師向公安機關了解許亦歡涉嫌的罪名以及案件有關情況,接著去了趟看守所,為許亦歡申請變更強製措施,取保候審。
“你放心,這案子顯然屬於正當防衛,即便最後檢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訴,我也會為你做無罪辯護。”
離開的時候,朱律師留下一句承諾,許亦歡眼眶通紅,淚水啪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