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哥,你這也就才三鬥。”邵廷達有些喪氣,往米缸裡瞟一眼便滿臉灰敗,他在衛所也就和陳沐親近,同旗的軍戶剩下幾個都有過衝突或起過口角,連那半個都不例外,嘴上卻還是說著:“沒事,俺再想想法子,總,總不會餓死吧。”
說著邵廷達便往外走,剛走過幾步爛菜地便被陳沐開口叫住,“回來,你能想出什麼辦法。”
把人叫進來關上屋門,陳沐坐到吱呀作響的榻上,這才揉了把臉道:“先從我這取兩鬥,吃到發俸再考慮。”
發俸,指的是陳沐發俸。邵廷達一家子旗下正丁、餘丁八口人全靠屯田,並無俸祿,眼下備冬剛過,正是最難的時候。
“沐哥,這怎麼能行。”邵廷達說著便又往外走,“三鬥米才剛夠你用,俺再想法子!”
起初陳沐是不同意這個說法的,哪怕隻剩一鬥米,也該夠他吃上七八天了,畢竟一頓吃上三兩米就已經可以了。剛想反駁,記憶卻告訴他這個時代人們的飯量是不一樣的——沒有足夠肉菜作為副食,身體無法攝入足夠油脂,全憑主食,再加上衛所兵務農辛勞,一頓吃上一合米的也大有人在。
陳沐無力地揮揮手,道:“行了,把米拿走吧,我一人吃不了多少,哪兒能比你一大家子。都緊著點過,總能熬過去……把米拿回去待會你再過來,哥哥有事問你。”
邵廷達感激地臉頰發紅,不斷向陳沐道謝,米對他們家來說就是在救命。即使僅有兩鬥,至少不用擔憂父母妻子挨餓,不必擔憂小崽子不成活,等新生的貓崽子長大,能接著給陳小旗種地乾活扛刀舉銃。
看著邵廷達離開的背影,陳沐愁眉苦臉地再次望向快要見底的米缸,倒沒多少斷糧的擔憂,隻是感到深深的不解。衛所小旗,是明朝衛所兵製下最低一級的武官。過去他在網絡上也聽說過彆人說衛所兵就是農奴、農兵,可就算邵廷達他們是農奴農兵,沒曾聽過哪個農奴頭子也要挨餓的。
倘若連他過得都是這樣食不果腹的生活,那普通百姓又該過著怎樣糟糕的日子呢?
米缸裡僅剩的一鬥半跑著米蟲的糙米似乎在嘲笑他不懂生活,甩甩頭將亂七八糟的思緒丟開,陳沐坐在吱呀作響的床榻上儘力回想著腦海中那些不屬於他所有關於這個時代的記憶,以此壓製內心中緩緩升起強烈的不安與孤獨感。
他想吃肉,很想。
注:食量參考來源是家裡參加過知青下鄉的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