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這班含鳥猢猻!沐哥,你說俺咋就是個軍戶?”邵廷達不規矩地坐在酒館長凳,右腿曲著踩在凳上,夾上兩片金黃的乳豬肉,又端起北麵燒酒飲下兩口,啪地將筷子拍在桌上,滿麵不快地搖頭對陳沐不甘道:“倘咱是個百姓,在這廣州府典一處宅院,遍看繁華豈不美哉?唉!”
明朝房價並不貴,即便在廣州府,四五十兩銀子便能買上一座有四五間地段不錯的二層宅院,若是典買住上十一二年,甚至隻需十兩銀子也夠;若說租房,那就更加便宜了。
隨著邵廷達這話一出,酒桌上旗丁付元露出羨慕神色,黑嶺夜戰他一個斬獲都沒有還差點死在賊人刀兵之下,如今看邵廷達一股子財大氣粗的模樣哪兒能不羨?魏八郎這死小孩根本聽不懂邵廷達在說什麼,抱著小酒杯嘗一口南酒就有點迷糊了,又端著邵廷達的燒酒壺給自己滿上,辣得直吐舌頭。
倒是同樣有個斬獲的石岐麵露向往,接著又歎了口氣,杯中酒一飲而儘,眼神灰敗地從小八郎手裡奪過酒壺。
“你是有倆錢就光想花了!”陳沐搖頭笑了,看出付元的羨慕與石岐的心事,端著酒杯感慨道:“此次我等死裡逃生便已是幸運,又得了賞格可喜可賀,來,兄弟們同飲一杯!”
廣州府對黑嶺群盜的賞格是四兩銀子一顆首級,陳沐旗下將八顆首級一名俘虜儘數交給張永壽,換來三十多兩銀子,這些銀子陳沐獨得二十兩,邵廷達亦分得十二兩,這一下可是令從沒見過銀子的邵廷達大為喜悅,就差抱著陳沐痛哭流涕,斬殺一賊的石岐也分到四兩,大夥的腰囊都鼓了起來。
這錢放在大商豪賈手上興許也就是一頓飯錢,就像前世看《金瓶梅》裡西門大官人隨手給拉纖的王婆打賞都是十兩銀子,可實際上購買力卻絲毫不虛,趕上知縣大半年俸祿了。
當然,這也是因為明朝官吏俸祿不高的緣故。
眾人同飲一杯,陳沐這才笑著取出一兩銀子放在桌上,指了指付元道:“雖然你沒斬獲,但也沒逃跑,我瞧見你與賊人扭打,這兩銀子你拿著,回清遠補貼家用。”
說著陳沐又一巴掌拍在捧著酒杯喝迷糊的死小孩後腦勺,同樣給了一兩銀子,道:“我大明律,二人合殺一賊,主者記功升實授,從者賞銀。小八郎裝藥有功,藏好了回去買米吃!”
魏八郎聽陳沐的話傻乎乎地把銀子揣進懷裡,看模樣是真打算聽話回去買米吃。付元瞪大了眼睛看著桌上銀子,愣了數息才咽下口水不敢置信地問道:“陳小旗,這,這是我的?”
“拿著吧,發財不是這一回,下次遇敵爭取砍個腦袋。”陳沐沒理會付元的驚訝,隻是揮手讓他把銀子收下,接著說道:“吃過酒你去請個醫生過來,看看鄭老頭的腿有治沒治,醫藥……診金我出。”
付元連忙點頭,沒二話連酒都不喝了,拿著銀子揣進懷裡跟陳沐打了聲招呼便往外走。要說付元此時此刻沒有激動感動陳沐是不信的,但要說這股感動能持續到三日之後陳沐也是不信的。
這事對陳沐而言無非破財免災,一兩銀子不是小錢,但總有比錢更重要的東西,利益不能均沾便容易釀出禍端。說白了,清遠衛,除了有些血緣關係的弟弟邵廷達與什麼都不懂隻知道聽話的死小孩魏八郎,天底下再沒人能讓陳沐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