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江上,數十條船於水上輕快疾馳,船上立著衣甲鮮亮的衛所軍士,船下水中不時有身著薄甲的疍兵隨船遊動,時而上船歇息時而入水遊動。
為首的小船船帆旁正豎一麵書清遠衛清城千戶所的旗幟迎風而擺。
“俞將軍,複起了。”
船首,陳沐迎春風而立,便聽後麵坐著的白元潔說出這麼一句,回過頭去四目皆是欣喜。俞大猷的複起,說明了白元潔的眼光,也意味著望遠鏡在軍事上的用途首次能夠得到施展。同時,望遠鏡在戰事中起到的作用越大,便意味著他們或者說白元潔獻鏡的功勞有多大。
陳沐?陳沐是不在乎這個功勞的,他隻在乎交情。對於望遠鏡的預期,在陳沐心中不過是一座橋梁而已,他需要這麼一座橋梁來擴大自己可能的關係網,並沒有指望區區小物件來升官發財。
他倒希望白元潔能借此機會升官,甚至想讓白元潔坐上清遠衛指揮使的位置。
人有多大能耐吃多少飯,就算清遠衛指揮使給他,他也未必能乾好,但如果白元潔是指揮使就不一樣了,在白元潔的羽翼下他能得到足夠施展抱負的地位,這就足夠。
他能有什麼抱負呢?無非是有些錢財、有人役使、吃飽喝足,將來也許再享受些封建社會位高權重的便利罷了。
江上這幾十條船,並非清遠衛軍士,也不是清城千戶所的所有人馬,隻有白元潔的蠻獠營與他部下旗軍共五百人而已。如今春季正是農忙,但總督吳桂芳征兵來得急,他們有船便受指揮使調令先行出發,大部隊在後麵經由陸路先入廣州府地界再北上韶州府。
不過其實在陳沐眼中這就是清遠衛的全部戰力了,後頭那三千多旗軍也就是打打順風仗的貨色,碰上逆局基本上一觸即潰,彆看人數是他們六倍,真打起來八成要被他們這寥寥五百人打得漫山遍野抱頭鼠竄。
“千戶先前就知道這李亞元要反?”陳沐看著船前江水中翻騰遊曳的蠻獠營軍士出身,過了會兒才回頭對白元潔道:“我記得你今年募兵剛回來時提過這個名字。”
“他不是要反,他早就反了,起亂軍禍亂河源好幾年。”白元潔在消息渠道上比陳沐強太多,說起廣城近畿的事如數家珍,道:“像他這樣的人多了去,像廣東有花腰蜂、伍端、溫七,福建的葉丹樓,這幫人各自據險要之地橫行數年。朝廷打得狠了,他們便俯首投降,等官兵離去稍微得勢,又轉為賊,朝廷打他們許多年,反倒越剿人越多。”
陳沐聽得暗自咂舌,先前他隻是以為明朝這個時候北有胡虜南有倭寇,已是水深火熱,卻沒想到就在幾百裡外的河源就盤踞著人多數萬的匪寇,虧得他先前在廣城還能看到那樣繁榮的景象!
“好幾年,官府就從沒像如今這樣發大兵征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