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彈,點火,放!”
炮手捂著耳朵縮到一旁,發熕炮猛烈後座似乎使新江橋敦實的橋身都為之震動,震耳欲聾的炮響中巨大彈丸飛躍近二裡,巧妙地躲過敵軍所有船隻,穩如老狗地落入水中。
陳沐兩隻耳朵不停嗡響,他看到周圍有人大張著嘴不停開合,聽不到周圍響聲,隻能立在橋上不斷轉頭,通過視覺來下令喊著:“再裝彈!瞄準!”
四座佛朗機炮已經射過一輪,如果是上千斤重的佛朗機炮或許還能在這場戰鬥中建功,但這種才幾百斤的小家夥顯然還不夠看,堪堪打出去四五百步,連敵軍戰船的影子都摸不到。當下陳沐部的軍械中僅有一門發熕炮能打到敵人,但想在二裡外命中敵軍戰船,比打不中可難多了。
新江橋旁的岸邊中軍,白元潔揚刀大喊:“讓伍端的兵去堵住岸邊缺口,不能讓他們從南岸登陸!”
李亞元兵分數路,水上有數不清的船逼近新江橋,北岸遠處山腳同樣也有大軍行進帶起的揚塵,守軍根本不能切實地知道敵軍到底有多少,先前的安排全亂套了。
陳沐耳邊轟鳴聲漸弱,周遭人聲慢慢回到耳內,炮手舉著火把眼巴巴地看著他,等著他下令,陳沐卻擺手讓他先彆開炮,一時間橋上靜得有些嚇人,隨後旗軍言語便亂了起來。
有時候戰前計劃沒什麼用,他們盤算好的據守橋頭,列開陣勢便能以陳沐旗軍鄉勇守住新江橋。既有火炮又有火箭幫襯,打退敵軍幾次衝鋒也隻是理所當然。
但當李亞元的兵船停在二三裡外江中遮蔽江流、對岸山下林中煙塵滾滾,他們誰都不知道李亞元究竟會從哪裡進攻,防守自然也就成了無稽之談。
“陳總旗,千戶問你為何不發炮?”
背插小旗的傳令卒策馬穿過壕溝木壘,直上橋頭邊行禮邊發問,手上攥著韁繩準備上馬。陳沐沒多說,道:“回千戶,打不準,多打怕炮壞,放近再打。”
比起氣密性差的佛朗機炮,氣密好的發熕炮更令陳沐擔心炸膛,這炮塞得火藥太多,本就不能連續發炮,如果指望這炮把擊毀李亞元幾艘船,恐怕把船打沉之前炮就廢了。
江麵上遠處粗略看過去二三百艘小船層層疊疊一大片,這都打不準,還打你娘個蛋!
“各小旗管好自己的旗軍,看好橋上那些引線,彆讓人踩斷了!”
各小旗匆匆傳令,邵廷達等人過去都是軍戶,如今有了絲毫官威,放起狠話來誰都不含糊,沒過多久就橋上再度安靜下來。
魏八郎是沒有官威的,這小子命人噤聲後也沒幾個人聽,早就把刀抽出來,眼神一直在說個不停的軍戶脖頸間打量,不知想到什麼又把刀放回鞘中,提著穗槍,看著高度和軍戶脖頸差不多,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這死小孩麵無表情地拿槍尖對著人脖子比劃,誰還敢說話!
新江橋北岸,是陳沐早先見到火箭後有將鉛丸裝入火箭增加殺傷想法後布防時的點子,把幾斤火藥裝木桶裡埋入地上,上頭放個木板,灑浮土放岸邊撿拾的卵石,等敵軍攻橋時當地雷用。
火炮引線太短,隻能在‘地雷’邊埋在地上,露在外麵的則挖出小火道一直鋪到橋邊石欄下二十多步,灑出去的火藥比放個地雷還多,可把陳軍爺心疼壞了。
火道用木片蓋著,上邊撒了浮土,隻要敵軍衝鋒前看不出來,後麵也不會踩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