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總旗分到個好差事,白元潔調他守備新江橋西麵江畔,這個地方沒有能與敵軍接戰的機會。
硬要說沒有也不對,至少在敵軍攻橋時他們可以用弓弩鳥銃與對岸敵軍互射,隻不過誰都打不到誰罷了。
有了初次進攻就被擊退損兵折將的教訓,李亞元進攻新江橋的攻勢變得非常慎重,一連半月僅試探進攻兩次,兩次都被鄧子龍帶營兵擊退。
雖然鄧子龍營兵的火器不論火炮、鳥銃還是火箭都不如陳沐精悍,但這些營兵打起叛軍來可要比陳沐的旗軍狠的多。
一切自有規製,敵近二百步,長弓齊射;敵近百步,強弩攢射;等到敵近五十步,銃手上前;到三十步距離,鄧子龍自己親冒箭矢操刀上前,快槍先放一銃,隨後火銃、鳥銃齊射一發。
一輪齊射過後,硝煙彌漫裡,快槍手把槍頭塞進銃管。鄧子龍揮長刀,直接往上衝,火銃當短錘、快槍當長矛,幾百營兵邊殺邊叫,硬生生把強攻新江橋的上千敵軍懟回山腳下。
兩次。
陳沐就壓根沒見過這麼生猛的人,身為把總帶頭衝鋒,從頭至尾硬壓著把叛軍從氣勢如虹短兵相接到大潰而敗。活著殺進陣裡再活著走出來,除了手上的刀可能換一把彆的兵器之外,沒有一點兒變化。
兩戰親手格殺二十六人,鼓舞部下士氣直至擊退敵軍取得勝利。
這個言談舉止一點不粗魯卻自稱粗人的鄧子龍,用兩次衝鋒讓陳沐了解他究竟粗在哪兒!
跟他比起來,陳沐指揮作戰就是鬨著玩。
新江西畔的陳總旗嘗到了嚴明軍法的甜頭,後來他在知道那天在新江橋上自己邁過的那道坎,實際上是這個時代每個出色將領初初掌軍的必經之路,人們把罰稱作威、賞稱作信。
隻有賞罰威信俱全,將領才真正有資格指揮一支軍隊。
這對陳沐來說不難理解,與後世相對成熟的管理學激勵理論相互印證,賞是強化理論中的正強化、罰則是強化理論中的負強化。
在新江橋上,處死畏戰逃跑軍卒、賞下戰利銀錢,無疑是負強化與正強化中最直接也最大效果的方式。
在那之後,陳沐能明顯感覺到,不論旗軍還是鄉勇,對他言聽計從,不單單在命令,哪怕他隨意一句話,部下也不敢有絲毫怠惰,強化的效果遠比用隊列號令操練月餘來的大。
儘管三場戰鬥讓叛軍在新江橋承受超過千人的傷亡,但這對李亞元龐大兵力而言不過九牛一毛。長久的對峙與接連不斷的獲勝非但沒有讓守軍感到振奮,反而士氣日漸低迷。
鄧子龍猛打猛衝的代價,就是營兵死傷減員百餘,失去接近四分之一的兵力;而陳沐麾下老練的旗軍也受到接近一半的損失,新編的鄉勇雖多,不論操練戰陣還是兵器技藝都遠不比旗軍。
數量龐大的敵人、折損傷亡的友軍、出征日久的歸思與漸漸鼓起的腰囊,逐步摧毀他們高昂的士氣。
“俞將軍的援軍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