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隻是好苗子?”白元潔抱臂樹下,大戰過後的垂敗麵色已被輕鬆取代,但不經意間的神色卻更堅毅幾分,調侃道:“陳總旗的眼光是越來越高了,怎麼,你也想練出一支戚家軍?”
陳沐穿著薄皮甲,擦拭額前汗水,這天氣已經不再適合穿鐵甲,稍有動作便是滿身大汗,索性當下有戚家軍擋在前頭固若金湯,他便能稍稍輕鬆些許。
他笑道:“千戶說笑了,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戚家軍不論職守作戰還是行軍布哨皆有章法,沒有戚帥十年間滅倭戎馬倥傯的經曆,即便陳某瞎布置一番也隻是徒具其型,毫無意義,但誰不想有更好的兵握在手中呢?”
“眼朝上看,自然是眼界越高越好,但腳還是踩在地下,跨步近些,才穩當啊!”
這話是釋然,其實也有幾分不甘。
近一個月他都遠遠看著王如龍部下官軍行止動作,恨不得多學幾手保命的功夫將來用在自己部下身上,戚繼光相對這個時代超前的軍事理論與管理手段確實讓他大開眼界——戚家軍士氣高昂是有原因的。
閒暇時,各隊停在一處,不論開火造飯還是吃飯睡覺,都依照軍令;紮營的晚上隊長帶其隊兵宣講軍法手冊,姑且叫手冊吧,陳沐也不知道王如龍部下每個十兵隊長人手一本的軍法條例到底該稱作什麼;在不操練也不宣講軍法時,戚繼光給軍士安排的休閒方式是唱歌。
陳沐在新江河畔奮死拚殺時聽到的救命之歌。
“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與義兮,氣衝鬥牛。
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
乾犯軍法兮,身不自由。
號令明兮,賞罰信。
赴水火兮,敢遲留!
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
殺儘倭奴兮,覓個封侯。”
再加上戰場割耳還師斬首、首級功以隊為單位、賞錢從不拖欠,還有作為軍號的民樂流氓嗩呐!
一支軍隊所需要的軍魂、戰技、思想、膽氣、號令,全部具備。
鴛鴦陣誰都能列,但不是每支軍隊都有戚家軍的戰力,甚至戰力不足,比方說陳總旗的旗軍,對上叛軍興許還能糊弄過去,可要對上俞大猷這些老將名將?
擺出鴛鴦陣也白搭!
“腳踏實地,說的不錯。”白元潔抱著手臂,看自己下屬有如此覺悟他也很高興,隨後正色道:“找你有兩個事,上麵有俞將軍與不受待見的王參將,不是先前時候,獎賞能不能如實發下來還要兩說,你心裡,要有準備。”
陳沐深吸口氣,其實他心裡是有這個準備的,上頭王如龍不受待見就不說了,俞大猷在朝廷也稱不上受待見,前途堪憂,讓他深吸口氣問道:“就算不能如實,總會有些吧?”
白元潔點頭,隨後對陳沐笑道:“你讓邵莽蟲回清遠衛取銀子找白七募匠人,怎麼,又有什麼新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