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啥呢?”
陳沐撓撓臉,這鄧子龍是喝多了吧,陳沐還真不是長袖善舞的人,一年多了他才認識幾個人?想攀附一下權貴,譚綸那邊到現在還沒回過信兒來,俞大猷也沒理過他,人際圈子裡向下風評是不錯,幾個旗官都處的像兄弟一般,可向上嘛……也就白千戶了。
或許現在還能有個鄧子龍。
鄧子龍突然看著陳沐意興闌珊,“王參將,把新江之戰的首功給了你,陳總旗。”
“嗯?”
陳沐放下酒碗,嗤笑出聲,道:“是白千戶和張百戶做的吧,連日以來他們在廣城多有勞累。”
“我同王參將就說過一句話。”陳沐強裝嚴肅,做出王如龍板著臉的表情,把法令紋皺出褶子,粗著嗓子學舌道:“戚將軍也做過一樣的,是用竹子,回去換了,浪費!”
陳沐把王如龍學得惟妙惟肖,鄧子龍抱著酒壇開懷大笑,“學的太像了!”
顯然,牢獄裡積鬱深重的王參將就算後來在河源領軍,也給鄧子龍帶來龐大的壓力。
“彆管首功怎麼來的,給你總比給我好,這次彆管給我什麼功,都是浪費。”鄧子龍的心情好了幾分,或者說是釋然了,提酒壇向口中倒去,抹嘴說道:“誒,我問了陳守備,知道些王參將的事,想不想聽聽?”
陳守備,陳沐印象裡白元潔好像提過廣城有個陳姓守備,為人貪圖。
至於王如龍什麼事,陳沐笑笑,他對這個時代大多數故事都抱有很大的興趣,不過王參將的性情太過無趣,真不太想知道。
那是員悍將,他也不發怒,但立在眼前就能讓人心底感到害怕的狠角色。
“我更想知道你鄧千戶有沒有騎射的法門,這事快愁死我了。”
陳軍爺還記掛著武舉呢,考武舉,騎射是硬性標準,他這三十步齊射發十九不中的本事若不能改變,大約這輩子都跟武舉無緣了!
“騎射不著急,回頭我教你,還有給你拿的《紀效新書》,都對你大有裨益,一頓酒你賺大了!”鄧子龍把酒壇放到一旁,向陳沐講述道:“戚將軍上奏三十萬兩打造戰場以禦倭寇於海上,變成三百萬兩的軍費,確實沒被貪汙,那錢沒了。”
“沒了?”
“嗯,沒了。那年正好趕上皇宮三大殿失火,國庫又有虧空。”鄧子龍探手笑道:“三百萬兩不知被挪進哪裡,朝廷所有人都緘口不言,王參將是撞到了刀尖兒上。”
窗外的天陰了,帶著寒意的穿堂風吹進室中,秋雨便下了起來,遠處清遠山升起重重雨霧。
陳沐沉默了很久,起身把窗台上蘭花抱進屋裡,花枝被雨水打斷幾片長葉,垂進土裡,像大明。
帝國早已風雨飄搖,所有人都知道。
寒冬,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