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台上的死小孩覺得自己極其英明神武,一發炮彈奠定輕鬆取勝的基礎。
下麵的戰事才剛接近尾聲,戰場都還來不及打掃,跟著魏僉事奪下炮台的總旗就見小八爺踩著跑筒子叉腰伏著腦袋居高臨下看著自己,虎頭虎腦地瞪著眼睛狀若凶狠。
“這個炮,對著那群藍眼鬼,打起來就點火,知道不?”
見總旗接連點頭的態度還算端正,八爺從炮管子上跳下來,走出兩步又轉身仰臉抬著手快指到總旗鼻梁上,“番鬼奪炮台你怎麼辦?”
不等總旗回答,魏僉事已經把手揮到一旁,指著拄矛侍立的旗軍對總旗耳提麵命還不忘做出捅人的動作:“揍他,用帶尖那頭紮死他!”
香山的旗官誰都不怕,唯獨大多數人都怕這個懷裡總揣紅果的魏僉事,這小東西對人命天生帶著一股漠然,誰都怕。
“守不住炮屋,我就紮死你。”
語氣平淡的陳述句,令總旗汗如雨下。
剛想做些承諾表表忠心,就見小八爺順手抄起靠在牆上穿鑲龍紅日旗的穗槍搭在肩上,對炮台不管不顧一溜兒小跑得躥出去,出炮台時還被門洞把穗槍卡住絆個踉蹌,一路蹦躂下山,直奔議事廣場而去。
“八爺快十五了吧?”看著魏八跳脫的背影,總旗搓著鼻子深吸一下,微微搖頭道:“要是外邊尋常百姓家,這年歲都當家兒了,也就咱千戶能養出這樣的僉事了。”
香山千戶所由上至下,很多人地位都是被硬生生拔高起來的,做事會很辛苦。
十個百戶硬說起來沒一個合格的,或許他們在繁重訓練並接近脫產的情況下可以跟著陳沐打一場漂亮的仗,但他們卻沒有獨自領軍的能力。
因為他們經曆的戰事太少。
能獨當一麵的隻有鄧子龍與孫敖二人而已,魏八郎接近畸形的成長也是如此,要八爺伺候人他會,殺人他也會,但在伺候與殺死之間的其他事,他不會。
傳統衛所軍戶裡成長出傳統小旗官,對上會上香、對下敢放槍,著來自耳濡目染的成長環境卻無關性格。
但他們這些人在這個時代是幸福的,每個人資質或許不同,但世上九成九的人都沒有活到拚資質的時候就死掉了。
石岐正帶著旗軍清點傷亡,邵廷達部下幾乎滿員,議事廣場的戰事方一結束就被陳沐調派去守住番夷駐軍營地的大門——收拾戰利的時候到了。
可不能被打擾。
付元受命引旗軍追捕逃逸四散的夷人水手,順道一路前往船廠,看李旦那邊是否得手。
陳沐讓他帶著最後兩支小旗箭,出了問題就朝天上放。
陳沐的安排並不能讓周行安心,他舉目望向營地四角修出的望樓,對陳沐道:“陳千戶,此時營中番夷若攻來,我兵少不能阻擋,何況利器耗儘……”
利器?說的是小旗箭吧。
“打仗的事,祖宗說過,攻心為上。”陳沐笑著朝不遠處的駐軍營寨指過去,對周行道:“他們已經輸了。”
陳沐不是對佩雷拉等人起初在議事廣場聚集的武裝力量沒有擔心,在那個又蹦又跳的倭子帶人衝來時,陳沐的心都提在嗓子眼,就擔心當時佩雷拉帶人也衝出來兩相夾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