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們才明白佛朗機是打人的。
仗還沒打,兩艘蜈蚣船圍著福船轟過兩輪,船上已經很難看見站著的人了,完全沒在一個量級裡,論火力敵不過火力、論速度敵不過速度,唯獨水密隔倉怎麼打都不怕沉……人死完了,船沒沉,這不更難受?
靠上去旗軍臨近鳥銃齊轟,最後一點活人也被殺個乾淨,繳獲一艘千瘡百孔的舊福船。
“把錨放下去讓它飄著,先上船收拾許進美!”
陳沐氣得壓根兒都癢癢,一番狂轟亂炸根本不能平息他心頭怒意,許進美不打香山先打濠鏡。
前麵剛對諸多夷商說了繳稅後這塊土地受大明保護,轉眼許進美就糾集上千倭寇過來燒殺搶掠——這就是在打他的臉。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許進美過來是乾嘛的,他可不是來搶東西,這王八蛋是來殺他的。
給他那個叫老幺的弟弟複仇。
“表麵兒兄弟。”陳沐不屑地嘟囔一句,揮手對舞船旗的旗軍下令道:“弦炮再打兩輪,上岸宰了那些王八蛋!”
仇恨要真刻骨銘心,香山這地方亂得可以,派上十幾個黑心刀手乘小船趁夜從野海灘登陸他的旗軍巡查再緊密都未必能攔住,千戶衙門附近守株待兔半個月總能逮住他落單的時候。
還用等到現在搶完濠鏡再去找自己?
這王八蛋過來是為了複仇,但更多的也是為了搶掠斂財。
找錯地方來撒野了!
蜈蚣船在臨近港口的海麵上兜著圈子,硬是把六十八門佛朗機所剩三個子銃全部傾瀉在紛亂的濠鏡澳上,這才在渡頭停泊,旗軍沿千瘡百孔的長堤衝上濠鏡,就見西望洋山上爆起大片相連炮火,炮彈飛射籠罩在倭寇頭頂,大鐵彈在土地上犁出一道又一道深溝。
早就因戰船被擊敗而士氣蒙受打擊的海盜更為驚懼,再由陳沐軍自南向北襲來,紛紛在議事廣場四散奔逃。
就連許進美都沒了方才的銳氣,香山千戶陳沐手上有上千訓練有素的旗軍這種事本就無法想像,又能從哪裡想到他們居然有兩艘裝載三十多門火炮的蜈蚣船呢?
大勢已去。
彆說列陣而來鳥銃齊發夾雜著火箭爆炸的陳沐部旗軍,就算陳沐不率軍登岸,被炮廠老多祿火炮轟擊下的倭寇也不足以應對鄧子龍的衝擊。
這會彆管是市政廳裡躲著的佩雷拉還是教堂、商店裡鑽著的佛朗機人都衝了出來,三五成群攆著倭寇打,幾乎在陳沐登陸濠鏡的同時,這場仗就進入最後的潰敗階段。
許進美看著四散殺敗的部下,立在議事廣場中央慘兮兮地笑了,提著劍仿佛無視列陣而來的旗軍般緩緩走來。
“許進美?”
他聽見軍陣裡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似乎是心有感應,抬起劍臉上變得猙獰,接著身形一定低頭看向胸口被打出的血洞。
陳沐隨手把關銃拋給隨從裝藥,歪頭嘟囔一聲。
“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