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營兵把總麵前,他的軍隊尚未與倭寇接戰,在一顆炮彈落入敵陣砸死砸傷七八名倭寇後,五顆炮彈直射而來,準確地散步在倭寇陣中,直接將一支四百有餘的倭寇擊潰,營兵甚至來不及追擊,這些海盜倭寇就四散而去逃回營寨。
六顆實心彈,轟碎倭寇所有耀武揚威。
山坡下,列陣旗軍士氣大振,炮兵各個高呼,在諸多百戶的帶領下,長矛手以矛頓地口中發出整齊的呼喝。
仿佛山坡那麵不斷轟落的炮彈並不存在般,實際上在城頭諸多廣城官員眼中,那些炮彈正如雨而下,江中三四十條大船火力全開,在水麵上結成環陣的倭寇戰船銜尾而走,船舷爆出一陣陣光亮,上百門形製大小各不相同的佛朗機炮甚至老臼炮不管能不能命中,泄憤般朝山坡冒起硝煙的位置潑灑炮彈。
煙塵在山坡呼嘯而起,即使遠遠觀望仍舊令人打從心底戰栗。
那些衛軍卻士氣無比高昂地慶祝著他們用幾門炮一輪齊射擊潰敵軍,仿佛天神下凡,對近在咫尺的炮火不閃不避,也不必閃避,因為沒有一顆炮彈能落在他們身邊。
這是一支有神靈庇護的神軍。
當然,也是有人害怕的,隨軍行至廣城的諸多衛軍與些許營兵早在倭寇戰船轟擊第一輪炮火時四散而逃,僅留下新會千戶黃德祥兩股戰戰卻咬緊牙關喝令旗軍與家丁跟在鄧子龍等人軍陣後站好,有人被山坡另一頭的炮火嚇尿了。
但他們很勇敢,依然站在這。
陳沐的旗軍也是一樣,在最初一輪炮火打來時,腳下的震動讓他們幾乎潰散,但在發現真的像他們千戶教過他們的那樣,在這個地方沒有炮彈能打中他們,隨後幾近潰散的士氣便猛然回升,轉向振奮與崇拜。
“千戶,要不你往後站站,這炮打得。”黃德祥說話有些頓,大聲喊著才能壓過山坡另一側的轟鳴,煙塵在陳沐罩甲上蒙了一層,“坐不垂堂啊!”
“哈哈哈!”
陳沐大聲地笑,這一刻他苦心練習炮術所付代價皆有回報,眼中溢出喜意遮蓋不住,“就在這,就是這!”
“佛朗機炮,黃千戶,曾三老用的是佛朗機炮,這種炮,陳某手上八十斤、一百五十斤、二百三十斤直至三百斤,八十多門!所有船炮我都拆下搬到陸上打過,平射、高射,五十步一百二百三百四百步我都打過,我連它每門炮在每個角度每段距離能打到多高的樹都讓人量過畫下來過!”
香山千戶所的炮兵是有實力的,他們有簡略的陳氏炮兵操典來學習,每門關炮、發熕、佛朗機炮都帶著基本精確針對炮型測量出的木架距離瞄準器,搭配準星能做到這個時代最大程度的精確。
隻要一名會看瞄準器的炮兵來調整炮位,放出去的炮準確性就是八九不離十。
可這些數據是怎麼來的?
是他們的炮兵教官,陳千戶親自帶著僉事魏八郎一門一門打出來的,儘管準確來說不算陳沐打的,因為他從來都讓旗軍來點火,事實上廣海衛發炮是他頭一次給火炮點火,但在香山所有數據測量,打出的每一發炮彈,都是經由他調整角度的炮。
這一年他打出的炮彈,比這四年裡打出的鳥銃彈還要多得多!
整個香山,沒人比他更熟悉各式火炮的彈道。
隻有人真的做到了說起話來才能自信。
陳沐伸長了手臂指向山側,那是越過山坡遮擋腦海裡倭寇船隊於江上所在的方向,“陳某人說他打不到這兒,他曾三老就是把船炮都打炸了把他炮手都崩死——也傷不得我香山千戶所旗軍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