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麵八方的火槍子彈朝自己射來的夢將納瓦拉國王波旁亨利驚醒,他在冰冷的城牆地磚上驚坐而起,用揮動斧頭脫力而生疼的胳膊撐著沉重的軀體靠在城垛上。
夜風鑽進鎧甲縫隙,被冷汗浸濕的後背讓國王打起冷顫,他向城外望去,一片漆黑。
黑暗對他來說是最好的消息,這意味著比隆元帥的平叛軍隊沒來。
卡奧爾城中,半座城在五個日夜的反複拉鋸中變得破敗不堪,街巷燃著的火把用昏暗的光映出滿眼斷壁殘垣。
當他回過頭,四肢健全的法蘭西國王使臣正像此前戰鬥中表現的那樣,帶著代表法蘭西國王的儀仗兵立在自己身邊。
老師莫爾內扶著城垛向遠處瞭望著,頭上的傷口隻是用濕布擦去血跡,但新的血跡再次流下來結痂,黑夜裡看上去像半邊臉都覆蓋在深色胎記下的怪人;紹普爵士穿著損壞的胸甲在城頭舉著火把巡邏。
城下則傳來蒂雷納子爵的說話聲,向下望去,一條胳膊不自然垂在身邊的子爵正帶著衛兵監督百姓修複城門。
似乎是聽到身旁的聲音,莫爾內爵士轉過頭:“殿下,我們拿到了王後的嫁妝,城內有足夠的食物與飲水,我們仍有兩千名能夠戰鬥的士兵,隻要修繕城門,即使比隆元帥現在過來,我們也能守上半個月。”
“您曾經用大度收獲了蒂雷納子爵的忠誠,這次戰鬥同樣以勇敢增強了信徒們對新教的信念,士兵們都說這是神的安排,讓您在槍林彈雨中毫發無損。”
“我的心受到很大損傷。”波旁亨利知道讓他毫發無損的並非神明的安排而全賴身上這套從西班牙訂購的昂貴鎧甲,但他同樣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我很害怕。”
“劍術不精、既不勇敢、也不高大,聽見火槍和炮聲更會嚇得心臟直顫,我能一次次活下來已經是奇跡了。”
亨利抹了把臉,提著斧頭站了起來,他確實像他說的那樣,身材不但不算高大,而且還顯得有些矮小了,心有餘悸:“他們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市民。”
守將在第一個夜晚就被打死,守軍和市民卻守著孤城與他們巷戰五天五夜……彆說市民了,就算是要價高昂的雇傭軍都沒這戰鬥力。
“不光是勇敢,也因為這座城,三麵被河流環繞,隻有北麵是平地,我們從北方攻進城,他們想跑也沒處跑,隻能與我們戰鬥。”
波旁亨利眨眨眼,後知後覺好像確實是這樣。
他搖搖頭道:“不論如何,我們還有能站起來的戰馬麼?現在需要派出偵察兵,看看那個發誓要把胡格諾教徒一個不留全部吊死的比隆元帥和他的大軍走到哪了。”
“北方的孔代和其他人不聽號令各自為戰,很快就會被擊敗,這場仗沒辦法繼續打下去,我打算回蒙托邦召集軍隊,儘量在西邊靠近沿海的地方和比隆元帥作戰,以保住卡奧爾城……他們。”
納瓦拉國王頓了頓,看向城外一望無際的黑:“那些明帝國的軍隊,我向瑪戈求援,但他們會加入我們麼?”